宣称自己热爱帆船运动绝对是欧美商界或政界上层人士的时尚。事实上,公司总裁们热衷于航海,并非因为可以藉此摆脱公司的管理事务,相反,航海几乎是公司运营的翻版

海上角斗士

来源:《环球企业家》2003年11月总第92期  |  作者:尚曹  |  阅读:

宣称自己热爱帆船运动绝对是欧美商界或政界上层人士的时尚。事实上,公司总裁们热衷于航海,并非因为可以藉此摆脱公司的管理事务,相反,航海几乎是公司运营的翻版

远离尘嚣的“海上”公司有什么事情能够让甲骨文公司(Oracle Corp.)首席  执行官拉里·埃利森——这位富有程度一度超过比尔·盖茨的人,连续两三个月,将作为个人财富之源的甲骨文公司的全部事务抛诸脑后吗?
  
有。那就是帆船竞赛。也大概只有帆船竞赛这一件事情,能够让他这么久离开公司。在每一个度假旺季,几乎任何一个有自尊心的欧美商界行业领袖都会泡在他们的帆船上。联合技术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乔治·戴维,新闻集团老板鲁珀特·默多克,德国SAP软件的创始人之一哈索·普拉特纳,甲骨文公司首席执行官拉里·埃利森,AOL-时代华纳集团前副主席特德·特纳……宣称自己热爱帆船运动绝对是欧美商界或者政界上层人士的一种时尚。还有什么比沉浸于一望无垠的海平线更能让人抛却无情的工作压力的?正如拜伦勋爵诗意地写道:“静谧的远航,如无声的翅膀带我远离尘嚣。”
  
事实上,公司总裁们热衷于航海,并非因为可以藉此摆脱公司的管理事务,相反,航海几乎是公司运营的翻版。
  
一叶帆船如同一家漂浮的公司。总裁就是船长;员工就是船员。办公室就在船上;公司的有形资产在这里不是机器设备和个人电脑,而是船上的装备:船体、桅杆、绳索和导航器具。
  
就像在陆地上一样,总裁的成功部分地有赖于资产的质量(在这个例子中,他的目标是如何到达目的地),但最关键的还是要看他能否让他的手下最大程度地发挥。
  
他必须有领导才能,并且能激励员工、鼓励他们团结一致;必须发现并培养那些对掌舵、航行、转向表现出特殊兴趣与才能的人;必须在艰难时鼓舞士气,在安逸时戒骄戒躁。
  
按照他争强好胜的本性,竞争几乎是免不了的,只不过商场上的对手被竞争船只取代了。沿途自会有各种挑战出现,有些可能还挺严重,说不定是设备坏了,或是碰上一场风暴;但也可能有好运临头,或是一路顺风,或是对手出错。
  
不过做帆船的船长有一点很大的不同,至少再也用不着因为自己的缺点而面临股东的责难。但另一方面,极端地看,如果他不慎将船只带入险途,失败的代价也可能惨重得难以想象。
  
在1980年代以前,航海比赛的参加者多是业余选手,他们的参赛船只其实是家庭游轮,体积比帆船大了一倍。比赛虽然听起来很紧张,但总的来说还是以娱乐为主。若非发生最坏的情形,晚上总会有一顿美酒佳肴等着接风。赢得比赛是额外的奖励。
  
但事情在1980年代开始变味。1980年代的证券市场大牛市及1990年代的新经济造就了越来越多的暴发户,为了取得航海比赛的胜利,他们可以不计成本。许多公司也在老总们的推动之下,开始把大笔资金投入到航海比赛的商业赞助中。
  
在这些变化的共同影响下,不仅航海比赛的竞争味道越来越浓,而且船只建造也渐渐变得极端。这些船除了比赛,没有其它任何有用的功能。采用象碳素纤维等新型材料建造的超轻船只,能以过去做梦都想不到的速度在水上飞掠而过。通过电脑设计的船只造型仅仅为了速度而存在,完全谈不上有什么魅力。
  
并不是所有这样的船都不安全,但1995年在加利福尼亚圣地亚哥举行的美洲杯上发生的一出闹剧却让人们很难忘记。一艘名为OneAustralia的用高科技建造的船意外地撞上了一个大浪,旋即从中间裂开,三分钟后即沉入海底,无影无踪。
  
事实上,在现代帆船上航行是一种对意志力的考验,毫无乐趣可言,对此任何一个有过类似经历的人都会出来作证。为了疯狂地追求船速,船长会变得一味沉迷于减轻船重。当船员不工作时,他们就被用作可移动的压舱物。食物,如果还有的话,都是冻干的。唯一有可能的奢侈物是一把牙刷,即便如此,船长也会毫不客气地拔去备用刷毛。
  
人们还会在其它什么地方忍受这种宗教般的屈辱呢?工作场所。唉,总裁们为什么总也摆脱不了那个地方呢?怪不得他们满心期待在海上漂浮的假日呢。

超级ego秀
  
在美国及欧洲,存在各种大大小小的帆船俱乐部以及各种级别的帆船竞赛。其中以有着150余年历史的美洲杯(America's Cup)帆船赛最为著名。美洲杯原名百硅尼亚杯(Hundred Guinea Cup),1851年6月在与英国皇家帆船队的比赛中   “美洲号”横越大西洋,击败精英尽出的英国皇家帆船队后才改名。
美洲杯也是欧美富翁级帆船发烧友最为向往的终极竞技场。这个比赛项目也主要由一群有钱有势的人所组成。他们多半继承了大笔家产,或者掌控着大型企业王国,才会有钱又有闲,能够耗费数以百万计的金钱和多年的筹划准备,一切只为了一个夏季的比赛。在1958年成为新标准船只的12米型帆船,非常昂贵而先进。美洲杯强调业余性质,所以几乎不可能靠花钱进入比赛,必须通过主办单位的严格筛选。
  
以2003年2月在新西兰奥克兰海湾举办的美洲杯帆船赛为例,这次竞赛包括甲骨文的拉里·埃利森投资的船队,微软共同创始人之一保罗·艾伦和Telco投资者Craig McCaw,生物科技巨子Ernesto Bertarell,航运巨头Vincenzo Onorato,英国高科技百万富翁Peter Harrison。参加竞赛的9支船队,除丹尼斯·康纳算不上什么亿万富翁外,其余尽皆豪富之辈。
  
1996年,拉里·埃利森带领他的“sayolara”号第一次参与美洲杯角逐,即获得冠军宝座。美洲杯赛历史上极少出现初次参赛者夺冠的情形。
  
埃利森如此热衷于帆船竞赛,他将大量时间花在海上。他曾被问及,在他公司的股价大幅下跌之际,他将如此多的时间花在帆船比赛上是否正当,他回答道,他在甲骨文只拿1美元年薪,并且这种情形将无限持续下去,另外他投身帆船比赛没从公司拿一分钱。“甲骨文没有对我的爱好提供任何支持。”
  
是什么使这样一位商场斗士放弃大把本应在商场上纵横的时间,转而从事另外一种竞争?一位投身美洲杯帆船赛达20余年的人士认为,这与青史留名情结有关。“如果拉里·埃利森赢了,”他说,“他将成为历史的一部分。”[---分页标志符---]
  
如果名声是重要的,没有理由不满怀兴趣地予以追求。但对埃利森这个希望一辈子都能航海的水手来说,这个赛事也是他展示个人辉煌及满足好斗个性的平台。在赛场上及比赛期间,他毫不吝惜自己的狂妄自大。尽管这对于竞争对手来说是难以忍受的。
  
在2003年新西兰“美洲杯”赛中,他将由微软共同创始人之一保罗·艾伦投资的“一个世界”号视作第一竞争对手,艾伦的船队简直成为埃利森心中最大的商业竞争对手比尔·盖茨的代替物,从而成为他一心要打败的对象。
  
在美洲杯赛期间,埃利森这个以旧时代大亨的方式迷恋聚光灯的家伙,可以大大满足一把作秀的愿望。他经常穿着一身黑色的阿曼尼出现在新闻发布会上,说着他如何在他的Katana号上、或者在船队发起人连接着互联网的汽车里忙工作。当埃利森在赛场上,他总是一些耸人听闻的新闻的主角。
  
与埃利森类似,9支船队的船长无不以各自的狂妄姿态参与角逐。
  
而且,要命的是,观众们接受并欣赏这种狂妄姿态。新西兰人对2003年美洲杯表现了异常的热情。“当人们来到这里参加比赛时,我们很高兴。”本地一位流行电视节目的主持人说,“(埃利森的)Katana号是神话故事的来源,它非常疯狂,但我们爱它。”
  
拉里·埃利森在帆船比赛上努力看齐的目标是特德·特纳,这位创办了CNN的美国媒体大亨同时也是1977年美洲杯12米型帆船赛冠军。在美洲杯帆船赛上,二人有着如出一辙的狂妄表现,及努力争胜的激情。而1970年代活跃于帆船运动的特纳,对于帆船运动走向公众化有着不可低估的推动作用。
  
1970年代出任过纽约帆船俱乐部主席的包维尔(Bob Bovier)承认:从来没人像特纳一样令大众如此参与,他是观众最喜爱的人物。“特纳以他独树一格的作为,使得美洲杯得到历来最多的注意和关切。”
  
在1970年代,特纳经常给媒体这样一种印象:飞行荷兰人型的小船船长,带领一群杰出的小船水手,大肆张扬地参赛,弄得尽人皆知,最后竟然赢了。
  
过去美洲杯的船长都谨言慎行、字斟句酌,通常还夹杂着大量一般人无法理解的航海术语,因此造成美洲杯的消息通常只是一两张照片,塞在后面版位,比赛结果从来登不上晚间新闻。特纳的平易近人、在赛场上戏剧化的东山再起、个人魅力加上各种古怪花招,扭转了以往的一切陈规,使得1977年的美洲杯在整个夏天都是头条新闻。
  
帆船竞赛曾经让特纳如此沉迷,哪怕是在天涯海角举行,他也一定要去参加。他加入海上帆船赛的头五年,就比大多数选手一生积累的航海时数还多。他组合了一群和他同样沉迷而且本领高超的伙伴,一旦接获召唤,都愿意抛开一切追随特纳出航。特纳把船交给启程港口,自己则乘飞机前往,往往在比赛开始前几分钟才赶到。
  
特纳能够迷上海洋帆船,与他酷爱寻求挑战并求取胜利的习惯是分不开的。没有其他事情比帆船运动更符合他的脾气和天赋了。在这种运动中,必须独自面对一切,命运操纵在自己手中,兼有一群勇敢的船员听命于他。特纳可以借此实现自己的浪漫想法:航向大海,远离商场的陈腐平凡以及生命中的琐碎需求,驶进能与心目中的英雄为伴的世界。
  
特纳在接受《时代》周刊的访问时表示,海上帆船赛的成功要素,依重要性排列,首先是一组杰出的船员,其中舵手尤其影响重大,因为必须掌握船的正确方向;二是航海能力;第三是优良器材。当然还必须比别人更努力,才有办法获胜。

狂热的烧钱游戏
  
除了满足个性中对竞争的渴望,很少有一项运动能象帆船竞赛这样,点燃富翁们对拥有亿万财富的巨大满足感,比如保罗·艾伦,他在微软的股票允许他涉足他可能根本不感兴趣的运动,比如帆船。
  
也很少有一个场合能象美洲杯帆船赛一样,提供一个充分展示个人欲念、野心及自负的公开化平台。拉里·埃利森曾说过,“不管我需要什么,我都能得到。这就是拥有几百亿美元的美丽之处。”
  
尽管在2003年的新西兰美洲杯赛上9支队伍各自花费数千万美元只是为了进入决赛,而且只有一支队伍能够取得挑战现有杯主的机会,但巨富并不吝惜他们的钱包。对于想入非非者——当然越富越好——来说,美洲杯具有无法抵挡的魅力。“就象一瓶好酒带给你的错觉。”一位在美洲杯历经多次失败的企业家说。
  
参加过9届美洲杯的老手丹尼斯·康纳描述,纽约帆船俱乐部只有4000万美元预算,还不及他的亿万富翁会员们花在船上的资金的一半。高科技船只一只接着一只放入库房,一只比一只豪华。在帆船界,互相攀比着“我的码头比你的码头大”是再古老不过的故事。
  
虽然帆船运动从来就不是一项大众体育运动,但现在已完全沦为一项贵族运动,变成技术主义者们最后的避难所了。为了提高速度,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被用在船上。一艘在美洲杯的顶级赛事上出现的帆船,造价高的可达8000万美元。而大亨们很乐意为此买单。拉里·埃利森250英尺长的Katana号帆船,仅泊船位一月即需20万美元。
  
以美国大亨们的方式,参赛船只雇用金钱所能买到的最好的水手。他们争相与最好的船队和航海技术专家签约,使得每支船队都拥有来自多个国家的成员。甲骨文船队28%的队员吸收自新西兰,17%来自欧洲;在保罗·艾伦的“一个世界”号基地,飘扬着7国国旗。瑞士的Alinghi号和意大利的Prada号囊括了来自澳大利亚和整个欧洲的水手。
  
尽管现在的美洲杯参与者越来越国际化,但美洲杯的个人风格远强于国家风格。“所不同的是,”丹尼斯·康纳说,“如果他们需要澳大利亚的设计师和新西兰的舵手,他们就会设法获得。对于他们来说,获胜比其它任何事情都重要得多。”
  
Telco的股东Craig McCaw两年前花费大量资金开始了美洲杯竞赛游戏。但后来,他的净资产从130亿美元降为18亿美元。他突然感到用于美洲杯帆船赛的开支过度铺张,他现在打算出售帆船资产,并且打算结束这一梦想。
  
据中国帆船协会介绍,正规的帆船竞赛运动在我国尚处于萌芽阶段,因此还难以找到和欧美商界大亨具有相同爱好且在帆船运动上已有一定资历的中国富翁。“但中国用于帆船运动的海洋条件极佳,相信不久中国也会出现帆船运动发烧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