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旅行不是“说走就走”,上天入地需要各种技能,关键时刻能否保命还要看老天的脸色

海神波塞冬的追随者

来源:环球企业家  |  作者:陈丹琼  |  阅读:

位于智利最南端的合恩角,与南极隔德雷克海峡相望,堪称世界上最恶劣的航道,风暴猛烈,曾经有500多艘船在这里沉没。“很久以前,如果有船长开船通过了这里,身上会刺上一颗星,凭这颗星可以在世界各地的酒吧免费喝酒。”张昕宇讲述着历史上航海家的荣耀。

“帆船是唯一我们负担得起又能够去南极的交通工具。”2012年,张昕宇和未婚妻梁红借助一艘价值上千万的帆船起航环球之旅。与普通旅客不同,他们不喜欢“风平浪静”的地方。去年4月前往索马里的签证显示,张昕宇一行四人是当年头一波去索马里的中国人。行程单中其他地方还包括新西兰马鲁姆火山、宗谷海峡、白令海峡、墨西哥玛雅文明等等,迄今经过了20多个国家,航行3.6万海里。

航海是勇敢者和智者的游戏,在风高浪急的白令海峡,一个气旋就让张昕宇遭受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损失:“帆锁损害导致绳子断裂,风把雷达打飞了,船上所有跟电有关的设备全部失灵。“当时离我最近的岸大概1200海里,瞬间觉得很痛苦。”张昕宇不得不当机立断,舍弃一面价值近20万人民币的船帆,以防止帆船的斜度太大可能导致翻船。即使在船体基本稳定后,他们仍然经受了30小时的断电危 机。

有时候宁静中也蛰伏着危险。一次风平浪静的航行中,张昕宇和梁红目睹一条大鲸鱼随船游水,不时可以看到鲸鱼尾巴,景色非常美,但实际上二人看得心惊胆战,因为一旦遭受撞击,帆船会直接变成碎片。

所以,他们在挑选队员时考核的唯一条件就是:热情。张昕宇对于想上船的人都会问:你怕死在海上吗?就是要考量他对于梦想愿意付出的程度。

张昕宇和梁红的航海决定也源自人生中一次重要的经历—参与汶川地震救援。当时张昕宇买了凿岩机等机器,与专业救援队一起挖掘遇难人员遗体,目睹了“这辈子最惨的画面”。有一次,张昕宇和队友不慎将凿岩机掉到了一个姑娘的遗体上,姑娘的父亲没说任何责备的话,而是与他们讲起了姑娘生前的生活。当时32岁的张昕宇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立刻决定要和梁红趁年轻把想做的事情都做完。

而此前,两个新晋航海家的故事并不比他们的旅程逊色。张昕宇依靠当兵退伍时给的两万块钱开始做小生意,据好友姜麟回忆,张是一个特别善于发现商机也肯动脑子的人,在市场上见别人卖豆腐特别火就自己干,后来琢磨出卖豆腐机更挣钱,最绝的是他不去批发而是按照别人的机器自己画图找工厂做,这样成本才四万块,售价十七八万。尽管生意上赚到了钱,但为了筹集旅行资金,他卖掉了自己外贸公司的大部分股权,生活一下子从“去米其林餐厅吃饭”变成了“路边啃汉堡”,但张昕宇和梁红却觉得拥有的比以前更多。

荒岛与海底

登陆岛屿是航行中新奇的体验之一,张昕宇和梁红就曾经分别闯入过前苏联和美国废弃的军事基地。前苏联废弃的潜艇基地新知岛是他们走过最糟糕的停靠站,这个岛做了废弃处理,柴油里面灌了水,水井里面灌了油。他们不得不冒着可能有核废料的危险淡化海水,并跟随岛上的狐狸,摘些它们吃剩的小草莓,幸好钓了两条石头鱼,用船上仅剩的醋红烧果 腹。

苏联和日本曾经在此交战,两万日本人战死,弥漫着阴森气氛,张昕宇称之为魔鬼岛。入口大雾笼罩,海草又多,稍不注意船只就会被缠死。停靠的三天中,张昕宇一直收到一艘船只向外发射的信号,如果按照信号显示的方向和速度,感觉早就撞上这个岛了,实际却什么都没发生,张一直想去查看,被大家一致劝 阻。

从新知岛往东800海里抵达阿图岛,情况则完全相反。打开美军废弃的军事基地封闭的房间,有浴室、游戏室,飞镖、排球、台球俱全,最棒的是找到了发电设施,还有足够帆船使用的柴油。张昕宇还幸运地找到淡水河,一下子捞了二十多条粉红色三文鱼饱腹。

张昕宇在探寻玛雅文明水下遗迹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他与另一名潜水员本来在岸上对好了十几种手势,在水里对方突然做出了一个不认识的手势,不幸的是张把意思“停”理解变成了“走”,结果在溶洞中,张昕宇走散了,只能看到下潜深度不断增加,强光手电根本照不到尽头,可能被撞碎的钟乳石更令人担心,因为如果引起洞里泥沙上扬,要等上一个星期才能消散。能做的就是稳住自己,不要快速上浮,慢慢寻找直至看到另外一束强光。这紧张到窒息的时刻只过了一分钟。

整个下潜只有十分钟,但船上60%的物资都是为此做的准备。从水面到洞口距离15米,里面就是玛雅祭坛,张昕宇不但做了详细的潜水计划,还请了4名潜水员协助拍摄,光摄影机就有十五台,一千瓦的LED灯两只,还有其他潜水和运送设备。一条小鱼从一个人类头骨遗骸左眼睛游进去右眼睛出的画面,让张昕宇觉得这一切都值了,千年的钟乳石和证明祭祀传说的骸骨成为整趟旅行中最珍贵的素材。

继续前行

同行的伙伴大多来自一起参与救援的朋友,张昕宇还给他们每人发工资,一是建立船长责任制度,防止紧急情况下大家各自为政陷入混乱,二是张真心觉得探险不是一个轻松的活。梁红一听到有朋友问她“请多长时间假合适”就感到很无奈。他们俩为了这个活动整整准备了五年时间,包括考驾船资质、商业潜水证等各种技能。张昕宇还成为了一个IT专家,华硕为他们航行提供了IT硬件设备,他把专门开发的软件安装在硬件还有自己的华硕手机上,并且和船上所有航行系统联接,这样即使在洗手间也能实时操作航行。这套定制的系统可以看海图、雷达,也可以剪辑观看视频、电影。因为海上湿度大,电子产品都是消耗品,出发时带了11个笔记本电脑,目前能用得只有五六台了。3台发电机、4台发动机,还带有柴油机,以保证船上几乎24小时热水供应。拍摄海底的防水摄像摄影设备,也已经报废了9个。

按照计划,2014年1月张昕宇和梁红将在南极举行婚礼,但那绝不是他们旅行的终点。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的两个人已经将共同经历的一切视为生命的意义。“我们花了五年时间做准备和学习技术,加上之前经常做的户外运动,为这个计划已经花了十年的时间,在人生中占了很大一块。”

两个人的讲述超越所有“所谓攻略”带给人们的冲击。新西兰马鲁姆火山下降270米,返回之后发现绳索已经磨坏两处;在语言不通的地方想吃鸡蛋,还要“咯咯哒”地跟当地居民从母鸡开始比划;途径加勒比海捕捞正宗的帝王蟹,蟹腿肉跟火腿肠一样粗。当记者问道如果可以出书,最想写的经历是什么,张昕宇却看着梁红说:“我最想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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