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y me?】皇后与梦想——真我

真我

认识李宇春八年来，胡英鸫从未见其哭过。“我觉得是性格原因。她没什么人生困惑。”胡说。“我始终不明白，年轻的人生就有困惑，还要怎么过啊。”李宇春对《环球企业家》说。她每天的困惑在于为什么助理会把腊梅买成玫瑰。

李宇春承认自己有点强迫症。她一定会更新手机中的APP，甚至新到手机没法用为止，一旦有任何更新提示，她都会点进去。开车出去，如果油箱没有加满，李都会觉得很不安全。每次练鼓练琴，她务必正装出席，即使是在家里，独自一人亦如此——如同日本音乐大师久石让每次演出登台那样，久石让总要充满仪式感地换一双白袜子。“人总该有一些敬畏之心吧。”李宇春说。

她亦开始懂得关心理解别人。有一次，李参与录制《一周立波秀》，录制一开始，周立波就调侃她为“春g”，并说了诸多很不利她的言论。胡英鸫在录制之前曾做过很多工作，曾力求避免诸如“春g”这类调侃性的提法。在后期剪辑过程中，胡和节目组通宵电话沟通此事。事实证明，重新剪辑后的节目在春节期间播出后效果良好。为此，她曾给胡发短信说：“我看了节目，很好。”胡回复说：“当然了，我审了啊。”李说：“你这个人怎么都说不明白呢？我的意思就是辛苦你了啊。”这个故事至今仍留在胡的脑海中。“李宇春之前从来不会和我说这些话。”胡英鸫说。现在李经常在微信上发“你辛苦了”“谢谢”。胡则给下属开玩笑说：“你们是赶上好时候了，她之前可从不这样。”

胡将这种改变归功于李宇春的电影经历以及所搭建的团队。“她以前是很自我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拍戏和团队使她终于生活在群体环境中了。”胡说。

要知道李宇春曾是一个自我到极致的人。胡英鸫与李宇春相识8年，几乎从来没有单独吃饭逛街过。熟悉李宇春的人都知道李有一个绰号叫“打包天后”。“李宇春天天吃火锅。在任何一个城市我们都可以找到一个火锅店，把人家的锅端到五星级酒店去。无论走到哪里，我们都会打包一个锅。”胡说。最近两年，李变得不那么偏爱火锅了。“她不是真的不想吃火锅了，我想是不想麻烦大家了。”胡说。在三月份李宇春的生日聚会上，李包下一个餐厅，请每个人独自做上一道菜。她自己也动手做了排骨炖豆角。尽管锅碗瓢盆具备，李还是亲自从家里带了一口锅。

在刘伟强看来，李宇春的个性颇为独特。李外表很时尚潮流，骨子中却很传统。“她内心抗拒性感的东西，我总是鼓励她穿的性感一点，穿的夸张一点。她总是要不断打破很多东西才好。”刘伟强说。

她亦不希望控制粉丝而获利——李宇春专门的网站，没有粉丝会，也没有统一的粉丝组织，天娱曾想为她做一个专门的网站，因遭到李的强烈反对而作罢。如果她愿意甚至可以借助一本万利的艺人衍生品赚更多的钱，但李从不这么做。“她觉得粉丝与其唯一的交流方式应该是音乐、演唱会。她不喜欢有人刻意控制和管理她们。”杨柳说。

李对待父母亦如此。因为工作繁忙，李宇春的家凌乱如同仓库一般。她过着常人无法承受的高压生活。开会可能从下午3点开会到凌晨5点 然后去机场一天跑几个城市通告，深夜再回到北京。在宣传期间 如果做平媒连线，李需要一整天都呆在公司，不停的接电话重复说着同样的话。“如果烦了呢。”我问她。“这就是我的工作。”李说。

“出名很惨的，出去都没有地方去吃饭。她跟刘德华一样粉丝太多，要对很多人有一个交代，压力大得不得了。”刘伟强怜惜地说。为此，他曾告诉李化解压力的方法：“说出来，不满的地方要说，跟团队说，要不然在心里就很惨。”

如果想像成龙那样红，刘伟强给李的建议是“要爱名气，做明星很辛苦很辛苦。如果不爱，就可以回家睡觉。尽管困难重重，但你一定要爱。”

李宇春或许不这么想。成名那年，有人曾问她，你有一天不红了怎么办？李坦然地说我一定会不红，我的粉丝也一定会走。“我当时就想她怎么会这样淡然看待名利。“杨柳说。

“有时候你去春春家，甚至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你只能搬个箱子做。”汪胜军说。李并不愿父母过来照顾自己。“我觉得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他们在成都生活的特别好，来北京的话没有朋友，也不认识路，我不想影响他们的生活。”李解释说。

“我从没见过她这种类型的艺人，如果说感觉的话，她和梅艳芳的感觉类似，但真不一样。某些点上有些像，但也不全是。”胡英鸫说。李宇春甚至会问身边所有的人：“十年之后的李宇春是什么？如果我不做这个行业，还能做什么？”胡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我的第一反应是李宇春都不做艺人了，还有谁能做？”

除去运气，天分及刻苦亦造就了李宇春。一个关于天分的绝佳的范例是2012年“疯狂巡演”北京演唱会。李独辟蹊径将演唱会以音乐剧形式展开，共分成了命运、唤醒、爱情、挣扎、疯狂五个章节，她甚至独立安排了一个频频现身手提油灯的驼背怪人舞者。在演出中，她则化身为“皇后”，而舞者则象征想把她像道具那样控制的幕后黑手。李亦堪称细节完美主义者，她曾为跳一分钟的阿根廷探戈，连续两个礼拜每天练习三个小时。

“她做事情很严谨，大而化之是肯定不行的。”胡英鸫说。在聚餐时，李经常会“嘲笑”胡英鸫分不清楚各种蔬菜，切水果时，她经常会对胡英鸫说你能切好看点么？有时，李宇春会格外敏感。一次，李曾为某电影配音，当配完一段台词后，李宇春突然问录音师说：“难道那段配音审查时不会被剪掉了吗？”对方说不会。最终那段话还是被审查掉要求重录。

熟悉李的都知道她动怒时会大吼，但却从不认错。2008年，龙丹妮、杨柳在召开第一次Why Me演唱会内容策划会，参会者多达二十余人。龙与李连续开了十几个小时，中间换过三次场地。此类会议经常气氛火爆，意见不一时双方都会拍桌子，有时不得不中途休息冷静之后再继续。李因意见不被采纳而暴跳如雷。

争论的焦点在细节。要不要请嘉宾，请什么样的嘉宾，这个环节合唱什么歌曲？如何体现互动？台词串场如何设计？等不一而足。龙亦十分在意内容与细节。在李宇春并不喜欢“太电视节目化”的演唱会。龙甚至会要求演唱会之前跟观众录一段掌声，李则觉得这个要求太荒唐。龙希望在某个环节让她独白很长一段话，李宇春则冷言：“我又不是脱口秀主持人。”李最终主宰了Why Me演唱会所有的细节与内容。

“她非常坚持从来都是一个人说了算——品牌是公司的，内容是她的。”胡英鸫解释说。对于内容选择，李从不迷信大牌，亦从不刻意选择大牌。对那些资历很深但实际水平很差的人，李毫不客气。她曾训斥一名演唱会导演：“我是请你来吃盒饭的吗？”2009年的演唱会，天娱曾请了一位很资深的导演，但李并不喜欢他，就要求龙丹妮开掉此人，其代价是整场演唱会要自己策划，“当时我连一兵一卒都没有，就赌气把它做下来。我觉得认真去做，就应该能做好。”

李宇春唯一不会拒绝的大牌是刘伟强和张亚东。李宇春曾点名要李指导她拍摄一部名为《序幕》的单曲MV，其耗费高达三百万，制作费用比业内制作一张专辑还要高。而张则曾是李签约太合麦田最直接的动力——李宇春当时以为只有签太麦才能与张合作，“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我问李：”他（张亚东）跟你期望的一样吗？”“也许不太一样 但我很庆幸当时做了这个决定。”李回答说。

“不过，当我发现‘不’这个字可以很有效之后，我就开始常常说‘不 ’。”李宇春说。对李宇春来说，学会说“不”还是25岁的事。那一年，太合麦田为李安排的商业活动非常多，她正在录制第一张专辑《皇后与梦想》。她以为“录音前应好好休息，调整好状态。”但现实却是她需要频频飞行的间隙插空录歌。

愤怒的她直接找到天娱传媒董事长王鹏，“我不想这样子，这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李宇春对王说。而王很意外地对李说你是对的。“在此之前，我以为工作是不可以拒绝的，然后发现原来工作是可以拒绝的。那---就---太---好---啦！”李说。

之后，她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态度。2010年的南京Why Me演唱会，李宇春在演唱《流言》时极罕见的泣不成声，留下一个煽情的结尾。这场真正高潮部分是大荧幕上打出了一封《椰子的信》，李用模拟自己心脏给自己写信的方式向外界敞开心扉：“因为还有好多好多的缺点，所以总有人说她不好。大家总会在意那些好的坏的评论。可是对我来说，那不重要。”

那次，她还展示了一段自导自演的短片《态度》。一群摇滚青年举着“春g”、“选秀”、“音乐节”的牌子，李从容从中走过，周围人摔掉吉他、砸电视、砸啤酒瓶子。玻璃碎片划过李宇春的脸，她的脸上开始出现诸多伤疤。但当李走过人群之后，这个伤疤竟慢慢变淡，最后消失了。

我问李这个创意的寓意是什么。“所有人所谓的星途都是最终回归到常人 。”李宇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