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兰：为上市更改国籍的餐饮女强人

境外银行业务和投资活动盛行的时代里，公司结构采用在遥远国家成立的空壳公司的做法，这在亚洲司空见惯。大多数香港上市企业选择在低税收天堂注册，这是1997年香港回归中国给很多企业界大亨带来恐慌情绪的遗留影响。因此，去年当张兰决定为她的餐饮集团俏江南（South Beauty）在香港申请IPO的时候，她用开曼群岛注册成立的一家实体对其控股公司进行重组。

不过，张兰比其他有抱负的股票发行企业向前迈进了一步。她不只将她的公司转移至海外，甚至连她自己也通过一项投资计划申请快速取得加勒比岛国圣基茨和尼维斯（St. Kitts & Nevis）（人口：5万）的公民身份。三个月之后，护照快递到了她在北京的办公室。2012年6月，张兰以俏江南投资有限公司外籍老板的身份向香港递交IPO申请书。这是一家注册于开曼、在中国大陆赚取收入的公司。

假如资本市场在2013年下半年复苏——如果对美国收紧货币政策的担忧造成6月份市场暴跌后又出现强劲复苏的话，张兰或许会最终实现她的上市梦想。但是她个人要付出极高的代价。由于她放弃中国国籍，她的爱国精神遭到外界严厉批评。去年11月，当她拥有圣基茨和尼维斯公民身份的事情被公开后，她辞去了政协委员一职。现在，这位55岁的餐厅老板有权在这个对她没有任何吸引力的一个小岛定居。不过她抱怨说，“这里不只过于遥远，而且还很热。”

张兰是中国企业家必须越过层层关卡筹集长期资本的一个极端例子。即使是在最好的时期，私营企业也很难得到在国内市场发行股票的许可，在这里国有企业占据了主导地位。股市不仅没有把过剩储蓄引导至生产性行业，它似乎成为了一个偏离了实体经济的投机场所。北京大学研究证券监管的法学教授Guo Li表示 ：“在很多情况下，公司都很难以一种有效和高效的方式融到资金。”

去年十月，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China Securities Regulatory Commission ）（以下简称“中国证监会”）叫停所有待定的新IPO，对涉嫌操纵股价的券商和发行公司进行进一步审查。最近，它就提交文件的“自检”和锁定期股份交易颁布新规。多家券商因未能在IPO过程中勤勉尽责而受到处罚。平安证券（Ping An Securities）采取了非常手段，补偿投资者因万福生科（Wanfu Biotechnology）造假而在股票投资中蒙受的损失。

投资者们表示IPO频频以不切实际的市盈率登场，且往往导致做出重大更正。在中国，这被称为“三高”：高定价、高市盈率和高认购水平。结果就是股市变成了一个阻碍稳定投资、引发房地产和其他资产泡沫的赌场。上海中欧国际商学院金融学教授芮萌（Oliver Rui）表示：“市场中的每个人，包括上市企业、金融机构和投资者，都喜欢做短线投资。”

一些中国企业因在国内被拒于门外，开始将注意力转移至海外资本市场。据中国证监会统计，在去年暂停IPO之前，有800多家企业申请国内IPO。其中有269家企业因不符合新审计规则而撤回了申请。未来几个月可能重启IPO，虽然中国的熊市可能会令这个目标受挫。

对于企业老板而言，海外IPO还能拉来外国资本，而外国资本在国内汇兑方面受到严格限制。纽约是外国资金支持的IT企业选择上市的热门目的地，虽然做假账事件被大范围曝光后赴美上市企业获得的待遇已不如从前。新加坡一直在向中国内地企业献殷勤，它热切期望与香港竞争地区交易所的地位。

然而对于企业家而言壁垒依然很高。根据中国法律，企业还需要获得多个监管机构和政府机关的批准才能在海外上市；政治的影响通常会胜过企业信誉。这时另外一本护照就派上用场了，因为一个外国人是不需要中国政府批准来发行股票的。香港一位证券行业律师表示，他在很多中国公司IPO招股说明书中都看到董事们的国籍属于“外国目的地”。他说：“这是一条善意的法规造成的意想不到的后果。”

俏江南深受白领阶层的喜爱

张兰的旅程始于1989年，那时她第一次出国去了加拿大。不久之后，北京爆发了那场著名的学生抗议运动。张兰深知中国的政治变幻无常：她的父亲，是一位工程学教授，曾受到迫害，一家人被下放到偏远农村。在一位阿姨的资助下，张兰在多伦多唐人街的一些破旧的小餐馆里洗碗和做饭。两年后，她揣着2万美元积蓄决定回北京“碰运气”。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管理过一家餐厅。”她在可以俯瞰北京朝阳公园的16层办公室里接受《福布斯亚洲》采访时说。她的办公室角落是一个齐胸高的木质佛坛，上面供奉着一尊坐式佛像，佛像前摆满了水果和其他供品。张兰是一位体形富态、豪爽开朗的女士，她在交谈时不断摆动双手和点头以表明她的看法。她精心打理的迷人形象有时会被她32岁的儿子汪小菲抢去风头，汪小菲是这家公司的CEO。2011年，汪小菲与台湾女艺人徐熙媛（Barbie Hsu）在海南岛一处度假胜地举行了一场奢华的婚礼。

尽管她发了誓，但张兰的第一家企业是北京的一家四川风味餐厅，她在1999年把它卖掉。第二年，她在北京国贸中心开设了第一家俏江南餐厅，目标消费群是那些想有一个豪华的就餐环境、味道正宗的食物和合理价格的白领。主推麻辣口味的川菜等区域性菜肴的餐厅在中国富裕的城市得到快速发展。俏江南拓展到其他城市，张兰欣然接受了作为一个餐厅老板名人的形象。

她的野心和她的食物一样刺激。2006年，她告诉《福布斯》，她计划在两年内将门店的数量扩大4倍，增至100家，其中有一半将开在海外。与此同时，她估计年收入将达6,300万美元，毛利为2,500万美元。她还声称一位外国投资者提出要收购俏江南少数股权，估值为5亿美元。

七年后，俏江南在23个城市共开设70家分店，台北仅有一家，发展速度不温不火。张兰对她的财务业绩守口如瓶，援引了香港对IPO申请的规定，不过她说去年的营收超过1.6亿美元，她预计今年将增长30%以上。对于习近平主席要求党政干部厉行节约、反对铺张宴请的重要批示，她表示不会受此影响。“我们的服务对象是上班族，中产阶级。”

张兰第一次尝试上市是在2011年。当时公司“钱景”一片光明，而且中国的经济正处于高速发展阶段。但是市场监管机构轻视服务性企业，比如她的俏江南，因为他们缺乏制造业和公用事业行业那样的硬资产。同年12月，她代表餐饮业在上海与当时的证监会主席郭树清会面，游说了4个小时。她说她敦促郭主席考虑造成的社会影响。“我们的行业解决了下岗工人（非技术工人）的问题，并上缴高额税费。”她说。她的话未得到理睬：她的IPO申请被拒绝了。

她的下一站是圣基茨岛。护照在手，她成为了通过香港一家子公司控制俏江南的海外公司的老板。张兰持有该公司80%的股权，高级管理层持有另外的10%。2008年，私募基金鼎晖投资（CDH）以3,000万美元购得10%的股份，对这家公司的估值达到3亿美元。根据在香港提交的初步申请文件，俏江南希望通过发行新股筹到2亿美元。张兰拒绝透露她持有或被稀释的股份。

只有几家中国餐饮企业在香港挂牌上市。2012年上海小南国（Xiao Nan Guo）通过IPO融资6,600万美元，低于初始目标。其IPO对公司的估值为2.87亿美元，市盈率为16.4倍。但它的股价已下跌，往绩市盈率只有10倍。根据俏江南的营收和规模，它可以期待一个相当的估值，虽然鼎晖投资（CDH）毫无疑问会选择更好的方式退出投资。

张兰说她想将IPO融到的资金投资于新的餐厅，并拓展俏江南品牌新品菜系。她还看到了收购外国食品品牌的潜力。“我想创立一个百年品牌。”她说，与中国众多知名品牌的共同目标如出一辙。

只可惜张兰不再是中国公民了，2012年她交出了自己的中国护照。那是一个错误，她说，因为其他企业人士出于同样的目的，在没有放弃中国公民身份的同时悄悄获取了第二本护照。“这带来了无数麻烦。”她说。

这还让她受到了大众的奚落。2010年，她参加了香港凤凰卫视有关移民的一场辩论并表示离开这个国家的中国富人们正在带走中国的财富。“我是中国人，我身体里流淌的是中华民族的血液。”她说，她还补充道1991年她曾拒绝入加拿大国籍，因为她想要忠于她的祖国。

现在她是一个岛国的公民，她只去过那里一次，而且发现并不符合她的口味。“我再也不想回去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