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的“混搭”生活

(摄/仇勇)

在澳门的圣方济各圣堂(St. Francis Xavier Chapel)中有一幅圣母像，这幅画描绘了一位中国女神，她怀抱的小耶稣也束着顶髻。作为中国最早的欧洲殖民地，来自葡萄牙、中国和东南亚的文化在这里水乳交融，形成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混合文化。

不过，这种情况可能持续不了多久了。在路环市区(Coloane Village) 圣方济各圣堂的旁边，曾经熙熙攘攘的船人街(Rua dos Negociantes)现在门庭冷落。在附近的Nga Tim咖啡馆，食客们依然品着葡萄牙绿酒，大口吃着猪扒包，但很多桌子在午餐时间都空无一人。

澳门成为现代博彩中心、堪比拉斯维加斯(Las Vegas)的雄心壮志令它备受瞩目，不过这种努力正日益侵蚀着澳门独特的传统文化。在美国亿万富翁谢尔登•阿德森(Sheldon Adelson)开办的豪华赌场附近几英里内的房价飙升，更高的收入吸引当地居民放弃了传统行业的经营。

在亚洲的新兴城镇，开发创造了机会，并使数百万人摆脱贫困，但在澳门，发展步伐快得出奇。短短几年时间里，澳门已经改头换面，而澳门特有的小镇风情和缓慢的生活节奏却可能荡然无存。而作为全世界最早出现的混合菜式之一，澳门菜也可能受到冲击，部分原因在于新赌场将使游客足不出户。

作为《华尔街日报》的记者，我从2002年起就常驻香港，负责该区域的新闻报导。这几年来我经常前往澳门，暂时逃离亚洲大都市的高楼大厦。

除了好吃的菜肴，澳门还有很多不错的古董店，而且价格比香港便宜三分之一。澳门并不大，所以到下塌的酒店或公共汽车站都很近。和香港不同，在这里很难找到出租汽车，弯弯曲曲的小巷子也容易让人迷路；好在当地人都非常友好，而且都会说至少一点点英语，能帮你找到方向。

我在澳门时不去赌场，而是四处走走，体会澳门那种融合欧洲和中国文化的传统生活。在赌场之外，这里的大多数地方都让人感受到一种独特的小镇风情，游客不妨多跟商店或餐厅的老板聊聊天，他们总会告诉你下一个值得一去的地方。

尽管博彩业开发如火如荼，但也有令人欣慰的地方：澳门在保护古建筑方面做得很好。葡萄牙人从16世纪起就统治这里，直到1999年澳门回归中国。澳门政府保留了澳门半岛三分之一的历史文化区域，赌场主要建造在城镇边缘的填海土地上。政府积极鼓励赌场发展，负责传统文化保护的官员也认为开办赌场对澳门来说是件好事──赌场税收使他们的预算资金比2001年翻了一番。

澳门政府试图将一些古老建筑的原有功能保留下来，比如社区中心，甚至是典当行。不过，保护古建筑并不一定能保留住传统的文化。游览老城区的最佳方式之一是一路步行，参观在2005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授予“世界文化遗产”的景点。不过，我上个月去澳门时，发现很多商店都不营业，于是我询问一个便利店店员我是否赶上了当地的假日。回答是否定的，大多数商店都已搬迁到租金更便宜的地方去了。

融合中西文化的特色依然存在，只是寻找起来更困难一些。我没有去议事亭前地(Senado Square)的豪华购物区──那里现在开了家星巴克(Starbucks)，也没有去大三巴牌坊前的商店一条街，而是拿一张地图，一路向西边的街区走去。

在那个街区，木雕匠和商人都还在亦店亦居的房子里工作生活，这种房子在19世纪的中国很常见，后面有院子，房间狭窄，天花板很高，上面供人居住。有些古董店里落满灰尘，仿佛好多年没有卖出过一样东西。不过如果你在搜寻中国木雕或花窗玻璃，那就来对地方了。

澳门菜十年前曾兴盛过一段时间，不过现在很多餐厅提供的都是些普通的家常菜。和美国的心灵食物一样，澳门菜是当地生活的历史产物──葡萄牙烹饪技巧与虾酱等中国、东南亚配料以及方便携带上船的盐腌鳕鱼等价格便宜的食品相结合。

虽然海湾餐厅(Litoral)等高档餐厅提供这些菜肴的现代版本，但原汁原味的澳门菜要去91岁的老厨师伊达•吉瑟斯(Ida Jesus)那里品尝。她做澳门菜已经40多年，经营一家名叫Riquexo的小餐馆。这里的菜肴味道与众不同，我最喜欢的是一道名叫minchi的菜，由猪肉末、薯条、酱油、洋葱和鸡蛋烹制而成。

吉瑟斯经常会给游客讲讲澳门菜的历史，不过你最好抓紧时间，因为这家餐馆如果没有了吉瑟斯不知是否还会继续开下去。她的女儿已60多岁，儿子去上海开了家餐馆。“我女儿想把这个小餐馆关掉。” 吉瑟斯说，“但只要我还在，就不会允许她这么做。”

吉瑟斯并非唯一一个不愿放弃原有生活的人。“这里发生着缓慢的变化，我也身处其中，”在路环市区经营安德鲁饼店(Lord Stow Bakery)的艾莲•斯托(Eileen Stow)说，“这里的传统以家庭为重。”

路环市区最吸引人的就是各式糕点，尤其是有着薄薄酥皮和焦糖表面的蛋挞。这是欧洲蛋挞的改良版。

现在，斯托正在考虑要不要给一家新开的赌场提供蛋挞，她不太愿意为增加蛋塔产量而加快工作节奏，但同时也觉得，如果来澳门的游客整天关在赌场里，尝不到地道的澳门蛋挞，那将是一件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