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的隐秘矿藏

以下这个场景很容易唤起科幻小说中那种冰冷的未来感：燃烧着的炼制炉里，温度超过1000摄氏度。两个坐在控制室里的身穿蓝色工装的强壮工人，透过隔热玻璃，面无表情地直视着这口约4米宽14米深的“矿坑”。当已成碎片的电路板被送进烈火中时，即逝的火花和尖厉的响声随之而来，曾经风光无限的过气手机，诺基亚、摩托罗拉、黑莓等知名品牌的诸多经典之作，瞬间化作软泥。

不过，该场景的导演，比利时的优美科(Umicore)公司却自认为在重操旧业。当化作软泥的手机经过一系列酸处理及电处理，炼制炉出现了一层纯度高达99.9%、闪烁着五角硬币一样光泽的铜。人们将这一工作形象地称为“地上采矿”，以便与该公司19世纪后半叶在南非的铜矿开采业务进行趣味化对照。

的确，手机是现代城市中最好的隐秘“矿藏”。它体积虽小，却含有铟、钯、钴和锂等10余种稀有金属，以及银、铜、铂金和黄金等贵金属。这同时意味着，如果丢弃后不妥善处理，它也蕴藏着极大的环保危险。

事实上，优美科目前发掘的矿藏储量颇为惊人。手机已成为当今世界淘汰率最高的电子消费品。据ABI调研公司统计，去年全球共售出12亿部手机，其中约60%用来更新，中国每年淘汰的手机数量也在2亿到3亿之间。层出不穷的功能，更为个性的设计理念，加之极尽巧思的营销手段和愈来愈快的产品更新速度，手机产业日益向快速消费品靠拢。每个人都明白，不断创新意味着不会有完美——假如消费者仍被称为上帝的话，那么这个上帝显然不爱时装，爱手机。

由于电子产业在环保领域的坏名声，庞大的手机废弃数量产生了真正的“回收”困境。一直以来，所谓的手机回收尽管减少了电子垃圾，但仍停留在“转卖”这种低端处理方式。美国最大的手机回收公司ReCellula每年向40个不同国家的加工商出售上百万部二手手机。这些加工商既包括大公司，也包括仅有10余人的小作坊。而中国会将淘汰的手机转卖到印度、蒙古、越南以及泰国等地。现在，优美科重新诠释了手机回收的概念。

它的确重操旧业，只不过使用了更先进的技术设备：价值20亿美元的炼制炉和提纯机，以及新的资源——废弃手机。当然，除了经济意义外，此举可能还孕育着更深层次的社会含义，它翻转了殖民地时期的规则：与以往完全相反，优美科将稀有金属从富有国家输送到更为贫穷的国家，在当地制成成品后，再转卖回来。

不过，要锻造一条清洁且收益丰厚的回收链条，仅凭优美科这样零散的公司行为难成气候。降低高昂的回收成本乃至整个产业的循坏机制有待政府在政策方面予以推动。事实上，从巴黎到纽约的政府都曾建议或切实通过回收电子产品的相关法律，但关于“回收”的真正含义，却很少达成共识。

目前为止，日本在这方面颇有表率作用。由于绝大部分金属依赖进口，日本经济产业省从2007年开始，将“回收利用相关产品”列为保证稀有金属稳定供应的4大支柱之首，政府组织手机回收并进行循环锻造。而今年年初，则出台了一系列具体办法来规范商业行为，比如，手机销售商有义务向消费者公布回收信息：产品稀有金属的含量及未来的回收计划。

鉴于手机是未来的娱乐终端，在将来手机回收的完美商业图景得以呈现之际，整个消费电子产业很可能会在不断升级的需求推动下，挖掘城市人群更为隐秘的消费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