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元上网电价挽救了这一命运多舛的行业,也再度触发其定位拷问。

生物质发电悖论

来源:环球企业家  |  作者:《环球企业家》王思远  |  阅读:

在中国没有比生物质能源更命运多舛的行业了。在2007年以前,它堪称新能源代名词,但却很快在全球性原材料危机中步履维艰。对于中国最大的生物质发电企业国能生物发电集团科技部总经理庄会永来说,他体验了这一行业的所有苦涩。

2006年年底投资第一个山东单县项目起,国能生物发电集团目前已建成19个生物质发电项目,占据了中国生物质发电37%的市场份额。但除了第一个项目取得微利外,国能的其他电站都在亏本运营,原因在于上网电价无法覆盖日益高涨的秸秆成本。庄会永称做生物质发电是“苦力活”,为掌握上游原料最真实的情况,他本人曾奔波于105个县的田间村头。

不过在723号,庄会永们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当天,国家发改委公布了农林生物质发电的标杆上网电价—0.75/度。

75的电价,如果电厂每年发电超过6000小时,是绝对能做到盈利的。”庄会永告诉《环球企业家》,判断0.75元究竟能否使生物质发电厂扭亏为盈,最好的参照标杆在江苏。此前,生物质发电上网电价的算法是脱硫标杆电价加上0.35元的补贴,其综合电价为0.746元,与此次固定电价最为接近。凯迪电力宿迁生物质发电厂总经理胡风向本刊透露,江苏省已经投产的12个项目基本能实现盈利。

但这并非是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发改委能源研究所副所长李俊峰认为,随着上网电价的上调,秸秆价格肯定会相应上涨。事实上,过去几年,随着收购量的增大,一些生物质发电厂密集地区的秸秆价格已经上涨了数倍。秸秆成本占整个生物质发电成本的40%,凯迪电力收购秸秆的价格控制在260/吨以下才能保证盈利。

一个不难想象的趋势是,新电价将拉动生物质电厂的投资热潮。基于中国秸秆产量刚性特点,生物质发电企业最终游走在微利边缘几乎是难以更改的现实。

更进一步,新上网电价确定后,一些靠联合国CDM(清洁发展机制)盈利的发电企业将很难再申请到补贴。因为新电价改变了这一行业不盈利的基本现实,已不符合CDM机制的范畴。虽然国内拿到CDM项目的生物质发电企业不超过10家,但其在企业利润构成上却占很大比重。中国节能(宿迁)生物质发电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曹建众向本刊透露,其每年能在CDM项目中收入1000多万元,超过其利润的一半比例。

对生物质发电行业而言,原材料价格上涨、大规模收集难等几乎成为困扰行业的噩梦。现在看来,电价的提高并未从根本上解决这些问题。在这一领域,由国家电网和龙基电力合资成立的国能占到最大的市场份额,约为37%,中节能、国家电网、五大发电集团也是主要玩家,民营企业凯迪电力更是上市公司。这些吃螃蟹者已经建设了51个生物质发电项目,但作为一个独立的行业,他们何去何从依然是一个现实的问题。

重新定义

从发展生物质发电的初衷—解决农村秸秆焚烧污染、增加农民收入的角度看,新电价的作用显而易见。仍以江苏为例,中国建成的51个项目中,江苏省就占据了12个。在江苏宿迁市,间隔最近的中节能和凯迪电力分别投资的电厂相隔仅仅10公里,而国家规定的生物质发电厂间的距离不能低于80公里。

造成扎堆现象的原因是,生物质发电采取地区定价原则,如新疆的电价仅有0.5元,与江苏的电价相比低了五成多。据农业部规划设计研究院孟海波博士的调研,将秸秆从田间地头收集到发电厂的成本东西部差异不大。

全国统一上网电价的出台,或许能改变这一行业混乱的布局。孟海波判断,新政策出来后将使得生物质发电东西部布局更加均衡,这意味着西部各省的秸秆会有更好的利用。

这提醒投资者重新审视生物质发电的定义。中国农业大学程序教授向《环球企业家》指出,政府给生物质发电上网电价的补贴,实际上是对农民进行间接补贴。庄会永谈及国能进入生物质发电领域的初衷是“解决废弃秸秆焚烧问题”。曹建众则解释,中节能的初衷是“节能环保、反哺农民”。中国年产秸秆7.9亿吨,除去还田、作为饲料的秸秆外,还剩1.5亿吨。生物质发电行业支持者们的逻辑是,把废弃秸秆的焚烧从田间转移到锅炉里,不仅解决秸秆焚烧问题,还能发电,且为农民增收(国能称他们给农民带来增收达19亿元)。

从这点看,这个行业或许更应该被称为“秸秆处理行业”,与垃圾焚烧发电一样,他们的业主是政府,其价值并不在于提供电力,而是解决潜在环境污染。清洁技术投资基金VPVP投资合伙人李峰向本刊指出,生物质发电行业的定位是环保解决方案的提供商。从这点上,应该以解决区域秸秆为政策制定基础,这意味着这不是一个独立的行业,不可能像传统发电企业一样无限扩大规模。

而现实是,这个行业正朝着自我拔苗助长的方向发展。此前江苏扎堆建电厂是典型的利益驱动,而不是解决问题驱动使然。在相距不到10公里的电厂争夺秸秆原料时,西部各省秸秆焚烧的主战场却少有人问津。

利润只是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之一。中国人民大学环境学院院长马中告诉《环球企业家》,在明知生物质发电领域存在那么多问题的情况下,很多新进入者涌入的动力在于:生物质发电厂容易拿到审批权,同等装机容量的火电厂则很难。他发现有些企业得到审批建成厂后,就添加煤进去燃烧或者全煤燃烧。马中在调查邯郸市馆陶县的一家生物发电厂项目时发现还处于建设阶段,锅炉就已经设计的为生物质、煤都能烧的两用锅炉。据业内人士透露,在广东省批下来的两个发电厂都是以生物质发电厂审批下来的,但实际燃烧过程中仅含1%的生物质。此外,由于要堆放秸秆,生物质发电厂占地面积比较大,可以通过生物质电厂的审批拿到土地。

在国网能源研究院新能源研究所所长李琼慧看来,政府扶持是件好事,但她担心剑走偏锋的做法会让整个行业没做大之前毁掉它。不过,程序认为,这些生物质发电本身存在的问题尚未成为行业的主流做法,考虑到每年焚烧1.5亿吨秸秆相比带来的恶果,生物质发电仍值得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