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经济学

自2004年《指环王3：王者归来》被推上奥斯卡的荣誉巅峰后，过去几年评委们的兴趣显而易见地转向了“叫好不叫座”的小众影片——想想从《百万美元宝贝》到《老无所依》的最佳影片们，它们的名字听上去就很隐晦，而票房加起来也比不上《指环王3》。相比之下，今年横扫奥斯卡的《贫民窟的百万富翁》片名则通俗易懂得多，票房也还不错。

这种微妙的转变意味着奥斯卡经过几年的“自娱自乐”后又一次回归大众，同时，华纳兄弟和派拉蒙等主要电影厂商在削减开支的压力下也开始退出风险较高而边际利润较低的独立电影制作。去年，前者旗下的Warner Independent Pictures（WIP）和Picture House，以及后者旗下发行了《老无所依》的Paramount Vantage等独立厂牌都遭遇关停的命运。今年奥斯卡的主角又恢复成几张老面孔。

在81年的历史上，商业社会的兴起使奥斯卡越来越需要在艺术和商业间做出选择和妥协。10多年前的奥斯卡还没有这样的苦恼，那时的影片还很少进行大规模的宣传和造势，评委们在投票时大多只需跟随自己的情感。1990年，片时长达4个小时的《与狼共舞》击败当年全球票房冠军《人鬼情未了》成为最佳影片，而在多年后，《泰坦尼克》和《指环王3》这样的商业大片获得的奖项无论在数量还是重量上都让“艺术电影”望尘莫及。

今年的奥斯卡似乎学会了走“中间路线”：将口碑颇为不错的全球票房冠军《蝙蝠侠前传2：黑暗骑士》挡在最佳影片门外，却对布拉德·皮特主演的《本杰明·巴顿奇事》放行，同时还不忘加上《米尔克》、《对话尼克松》和《生死朗读》这样的“内涵片”，最后将桂冠戴在众望所归的“来自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头上。

很难说奥斯卡做出这样皆大欢喜的选择不是出于收视压力。前几年对小众电影的垂青使奥斯卡颁奖典礼的关注程度直线下降，2008年创下3200万美国观众的历史新低，而在《泰坦尼克》时代这一数字是5530万。今年在主持人“金刚狼”休·杰克曼又唱又跳又讲笑话的卖力表演下，观众人数提升到3631万，但仍是奥斯卡转播史上收视率最低的3届之一。既便如此，这个数字很大程度上还是得益于《贫民窟的百万富翁》的横空出世。在这个充满危机和悲惨现实的时刻，人们对深刻而沉重的主题有着本能的抗拒，迫切需要气氛热烈的娱乐场景和梦想实现的奇迹感召。

与故事的主题一样，《贫》的发行和上映本身就是一个小奇迹。这部影片原计划由WIP买下美国发行权，但华纳兄弟从独立电影市场的退出和WIP的关张使其一度面临着失去在美国影院上映机会的危险。但后来就像它的制片人克里斯汀·库尔森所说的，“极其幸运的是，就像发生在这部电影上的其它事一样，在一些神秘的星星和星座的力量下，福克斯探照灯捡起了它”。以将《阳光小美女》和《朱诺》等独立电影制作成“票房炸弹”闻名的福克斯探照灯又一次下对了赌注，这部成本不过1300万美元的小制作上映14周后美国票房达到8800万美元，全球票房更是接近1.5亿美元。

很难说《贫》的成功是幸运、智慧还是其它什么原因，确切无疑的是它在全球掀起了一股印度电影热潮。实际上，这部电影完全属于好莱坞而非宝莱坞，因此一些真正生活在贫民窟的印度人对《贫》的成功并不买账，认为它不但没有真实反映印度的贫民生活，而且存在侮辱意味。但更多印度人为《贫》的获奖感到高兴和自豪，他们从中看到了关注、希望和印度电影风靡全球的可能。

无论《贫》是否“贩卖贫穷”，今年的好莱坞和奥斯卡确实感受到了“贫穷”的气息。2005年时就连小成本影片《百万美元宝贝》的宣传费都达1500万美元，而今年投资最大的《本杰明·巴顿奇事》宣传费不过1000万美元。作为年度盛事的颁奖典礼不仅比去年少了10家赞助商，还第一次被允许在转播过程中出现电影广告。去年的两大赞助商通用汽车和欧莱雅都在颁奖典礼前临阵脱逃，迫使以5000万美元高价获得转播权的美国广播公司将广告价格降低18%，但据说直到颁奖当天，仍有部分广告时段没有售出。

无论如何，今年的奥斯卡已经落幕。虽然好莱坞这个“梦工厂”被认为可以通过制造梦想与希望而抵御经济周期，但来自《美国偶像》真人秀、“超级碗”体育赛事甚至PS3和Xbox360等游戏的竞争已使这个有着100多年历史的传统工业从“梦幻岛”跌落。明年的奥斯卡又能占据多少人的多少闲暇时光，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