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客的烦恼

如同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澳大利亚众包网站Design Crowd创始人阿莱克·林奇（Alec Lynch)惊奇的发现一场由亚洲领衔的新型众包服务模式正在中国兴起。

中国最大众包网站猪八戒网采用了与全球最大的外包服务站点之一Elance.com类似的商业模式，号称拥有800万威客（威客是The key of wisdom 的缩写，意为那些通过互联网把自己的智慧、知识、能力、经验转换成实际收益的人）。倘若这一数据属实，猪八戒网可能是全球最大的雇主，其“员工”总数甚至超过新加坡一个国家的人口。一位英国留学生曾向一位伦敦企业家推荐猪八戒网，称其上面有800个万设计师提供服务，后者则直接拒绝，理由是怎么可能有那么多设计师。

这一经历令猪八戒网CEO朱明跃哭笑不得。威客的兴起并非新鲜之事。早在2006年前后，几乎每天都会诞生一家威客网站，2011年，中国的威客规模已达3500万人之多，威客网站亦超过400家。但繁荣之下，困扰犹在。一些在各个威客网站浸淫已久的威客曾在各论坛发帖控诉行业欺诈行为。而朱明跃亦认为“诚信问题是威客网站的癌症”。

眼下，他正在阅读前《连线》杂志的主编克里斯·安德森(Chris Anderson)所著的《创客》，甚至还下载了《创客》中推荐的软件进行研究。毫无疑问，未来个体化制造将成为趋势。在朱看来，威客在中国拥有无限商机。究其原因在于中国的服务成本较中国的制造成本还要低，跨国劳动力的价格差则孕育无限商机。比如同样的Logo设计，若发生在英国需支付50英镑，而在中国仅需100元人民币。更为重要的是以服务为核心的电子商务，无需物流与仓储，跨国交易亦无需额外成本。若众包市场被充分挖掘，将会是实实在在的刚需市场。不过在中国，这一市场并未急速的规模化，其中缘由颇为复杂。

模式之变

朱明跃希望打造“服务交易”的电子商务平台，如同猪八戒首页右端的口号一样“买商品上淘宝，买服务上猪八戒网”。

猪八戒网在威客界的地位堪比淘宝，其垄断80%的市场份额，拥有近800万的注册用户，成交额突破13亿元，平均每秒就会产生一个创意。但其服务交易仍难以标准化。在商业模式上，猪八戒网曾极力模仿淘宝，但服务模式的特殊性决定威客模式的不同。自创建以来，猪八戒已开始其第三次模式调整，经历了买家模式、店铺模式，这次重新回归买家模式。“交了四五年的学费，这次也不能说就完全大功告成了。”朱明跃说。

猪八戒甚至开通了英文版本—Witmart，专门服务于来自海外的订单。这源于2011年10月涌现的大量海外订单，朱明跃发现每隔一两个小时就有一单来自海外，预示着这将是一项有利可图的生意。印度政府甚至将货币卢比的设计放在威客网站上参与众包服务。以英语外包服务网站Elance.com为例，该网站上挣钱最多的三名印度人合计收入高达1700万美元，单在过去12个月就达400万美元。

不过，眼下，Witmart的情况并不尽如人意——其国际版每日交易寥寥难成规模。与印度威客网站相比，中国的海外众包业务的清淡其原因显而易见——印度人口排名全球第二，亦是英语人口第二的国家。由于语言优势，印度威客接收海外订单并不存在沟通障碍。

2011年上线以后，猪八戒曾推出在线的人工翻译，以实现买卖双方的无缝对接。但事与愿违的是即使有翻译，双方亦存在文化鸿沟而导致交易不顺。国外的案例亦无参考价值。例如美国成立于2001年的InnoCentive.com一直专注于化学和生物领域的威客服务，此类威客网站正朝着垂直化、专业化方向发展，但朱明跃却认为，这将使威客网站的发展趋于极端化。另一个极端化的案例是生活服务类，比如美国一个威客网站创立的初衷是为了让人们及时补充狗粮，类似的创意在中国则匪夷所思。

眼下，猪八戒网已改变了诸多中国人的生活方式，设计师杨杨即是一例。其创办“非凡视觉设计”店铺已冲至猪八戒网的前5名，三个月的兼职收入就达到5万元。类似的幸运儿仅是少数，大多数设计师投标数月亦难有一个作品中标，最终只能扫兴离场。这是朱明跃头痛之处——如何调动买卖双方的积极性。

事实上，早在2009年，朱就想到了类似问题，两年后，他推出“店铺模式”则便于设计师直接与买方进行一对一的沟通，接受难度较大质量更高的订单。不过，此后一年朱明跃发现店铺模式的弱点在于其商品难以标准化，每人鉴赏水平和沟通能力亦不相同。买家也难以看到实物，若选不到合适的方案还必须支付预付金。

网易论坛上的一个帖子就曾对此大倒苦水。2009年，一位名叫“domainbug”的网友曾在猪八戒上发布一个网站的设计任务，仅3人接受该任务。事后，该网友并未征得满意作品，却面临着必须三选一的困境，如果不选，要么加价延续结束时间，要么被强行收走预付款。这位网友在网易论坛上发帖控诉自己的遭遇——时至今日，该帖已有1.7亿次的浏览量，其直接后果即是越来越多的买家对平台丧失信心。

朱明跃希望扳回一局—重新回归买家模式。此前在猪八戒网上发布任务有“保证选稿”和“不保证选稿”的规则，保证选搞是指买家在发布任务成功之后，买家可以选择“保证选搞”，如果任务没有成功，买家需要退款，猪八戒网平台则收取20%的服务费用，另外80%则退还买家。新规则则规定以前对买家的诸多限制将取消，比如全额托管赏金，若无一人投标或抢标的任务，猪八戒网则全额返款。另一项秘籍则源于六年来所积累的用户行为数据。例如买家发布任务以后，系统会根据已有资料，匹配与任务难度等量级的威客，而并非以往的海量投标。朱希望这些人性化服务令顾客满意。

 顽疾

不过，这一商业模式的吊诡之处在于买卖双方均可能是弱势群体——买方可能发布任务但收不到满意的作品却仍需支付佣金，而威客则可能提交任务却难以中标。

在猪八戒网的论坛上，几乎满满一屏全是教用户如何识别诈骗信息。各类诈骗手法层出不穷，例如私下成交并让威客返还定金，假装客服人员骗取账号密码等。买卖双方只要发生问题，均会怪罪于平台。朱明跃认为有点冤：“淘宝也只是一个平台，如今这么大了也会有投诉行为。”为此，猪八戒网也曾仿效淘宝推出信用评级体系。盈利模式上，采取收取交易佣金和店铺推广费用两种方式，目前佣金收入已占总收入的80%。

最可怕的问题远不止此，一些买家会发布任务以进行套稿，例如某一公司可能发布一个设计需求，收集威客们提交的作品，再用“马甲”自买自卖创意。为了避免这点，猪八戒网的应对策略是尽可能的实名认证、对买家进行限制，并要求提供赏金担保。

“诚信问题是威客模式的癌症。”朱明跃斩钉截铁地说，“这不仅仅是猪八戒网的问题，而是所有威客网站都面临的问题。”猪八戒可通过用户行为和数据分析来规避诈骗问题。一旦威客受到欺骗，平台则愿意与威客一道将骗子告上法庭。不过，“套稿”难题至今无解。

一些买家认为猪八戒网20%的佣金收入偏高，因而更愿意私底交易，杨杨的非凡设计亦是如此。“不过，线下交易没有保障，很容易被骗。”杨杨说。他最终还是回归到在猪八戒网平台交易的方式。

这一行业的发展亦呈现新趋势，例如很多威客会聚集到QQ群，共同给某个任务提供解决方案，然后拿到的赏金进行分成。一些威客甚至可脱离平台成立公司。朱对此亦相当的鼓励。“这也相当于促进就业，猪八戒上的灵感可以给这些人带来价值。”朱说。

不过，网络水军、机器人刷帖等地下灰色产业链亦借威客网站顺势崛起。云时代科技有限公司的CEO姜文斗即是获益者。

2008年时，仅有高中学历姜他还在做奥运创意贴纸生意，并通过猪八戒网发布任务从此结缘。如今他依托猪八戒网成立了一个营销公司。姜每月可从猪八戒网赚取十余万的收入，排名高居前列。其生意转折源于成功的博客营销。在博客时代，姜文斗通过美化页面及回访他人博客，以获取高流量，第一周就赚数百元。此后，姜还通过优化百度排名提升访问量。“任务发布者最关心的是你的流量有多少，要使得流量大，首先，你需要回访别人的博客；其次，要下载一个刷博客的软件留下脚印以吸引回访活跃粉丝”。现在，姜文斗的主要生意转移至微信之上。

云时代在猪八戒网上即是买家也是卖家。姜文斗的工作是帮助买家发布任务，并为威客提供微博营销服务。在这一过程中，云时代更像是中介代理商，主要以中间差价谋生。另一项工作是推广新人加入猪八戒网。从事上述两项工作，姜文斗的月收入可达16万左右，这只是他公司总体收入的六成。

另一项收入来自于微信，这是一项非常简单的“卖软件”收入。微信可对用户地理位置进行定位，只要在企业客户的电脑里面装入软件，即可追踪用户的位置，并通过“机器人”自动推送精准广告。如果在陌生地点收到陌生人发的营销短信，多半是云时代此类科技公司的所为。

此类软件的技术要求不高，一个月即可推出一个，一个软件费用仅安装一台机器，数量多则可打折。不过，随着微信开始加入自动识别及验证码功能，此类软件的使用大大受限。

朱明跃对此忧心忡忡。在他看来，猪八戒网虽搭建起一种崭新的商业模式，却也因此类诚信问题而被迫偏离轨道—2010年的时候，猪八戒网停掉所有代写论文及网络水军业务，每个月收入损失高达几百万。朱明跃希望藉此展示决心。“创业的这些年，猪八戒在商业化运营方面的能力还有不足，最大的反思是加强团队建设，避免因见解能力不足而影响公司的成长。”朱明跃反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