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松：转型痛与乐

早上8点半，深圳会展中心，2013年中国（深圳）国际文化产业博览会开幕。2号门门口的一个展位前，音乐动感十足，工作人员慌乱地忙碌着，而舞台中央，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淡定地望着墙上的屏幕。他，就是这个展位的“老板”，A8电媒音乐控股有限公司（下称A8音乐）董事局主席刘晓松。这次参展，A8音乐同步开启其2013年原创中国流行音乐网络大赛。

数分钟后，在舞台背后的一个小角落里，《环球企业家》记者见到了刘晓松。他情绪并不是很高，一脸倦容。整个采访过程伴随着周围嘈杂的声音进行，疲倦的刘晓松也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提高嗓门回答提问。

与之对应，作为首家登陆香港资本市场的数字音乐公司，业绩连年表现不佳的A8音乐在目前喧闹的数字音乐市场中似乎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寻找新的商业模式。

今年3月份，A8音乐发布2012年年度财报，首现亏损。数据显示，当年集团收入3.45亿元，同比下降28.6%；公司拥有人应占亏损约为2990万元，前一年则为溢利1270万元。查阅其上市后的财报，从2010年开始，其收入和利润一直呈下降趋势。年报中，A8音乐将原因归结于无线增值业务的下滑和移动业务方面的持续投入。

“这是A8音乐必须承受的转型之痛，以前以SP业务为主，现在不转型肯定死，转型还有一丝希望。”张敏（化名）曾是A8音乐的员工，前几年从SP华丽转身为一家互联网音乐公司的高管。

智能手机的横空出世，正在对传统SP行业形成致命的打击。市场的风云变幻催促着刘晓松不得不“早起”，公司上市后的第二年，他便开始加大力度布局移动互联网，同时也有意识地关闭传统业务。“去年，所有的传统SP业务全部停掉了，（收入中）一分钱没有。”刘晓松告诉《环球企业家》。翻阅其近两年的言论，几乎都在谈移动互联网。

“他是对中国无线音乐做出过贡献的人，对音乐一直有梦想。”张敏评价这位过去的老板时又补充道，“做这行，没有梦想早玩不下去了。”

预言者

刘晓松曾被称为“少年天才”，15岁上大学，后攻读清华大学博士学位。家人本来希望他以后成为一名学者，但一次暑假到深圳打工，与校园生活强烈的反差让他毅然决然地终止博士学习，踏入社会。

1994年，邓小平“南巡”后的深圳遍地黄金，在一家证券软件公司上班的刘晓松眼望着“大牛市”的绵延不绝，嗅到了创业的机会。随后，他和朋友成立了一家从事银行、证券电脑软件开发和网络系统集成业务的公司，仅两年，其公司收入已突破2000万。

1996年底，创业不久的刘晓松偶然接触到了投资。时任美国IDG创投亚洲区副总裁熊晓鸽回国，听说当年的学生刘晓松已独立创业，便准备投资。但经过研究后，熊晓鸽放弃了这一决定，因为他并不认可刘晓松公司的模式。钱没拿到，但刘之后却萌生了自己进入投资领域的想法，直到今天，投资人依然是刘晓松的另一重身份。

1999年，全球互联网行业持续升温，刘晓松决定投资日后让他声名鹊起的腾讯。而这样的“远见”似乎并不是偶然，因为几乎与此同时，从美国考察回来的刘晓松意识到，未来十年，电信公司传统的语音业务将面临巨大的挑战，而基于互联网和手机结合的数字业务则将成为新的利润增长点。这在2000年前后，已算“预言”。

“当时互联网最大的特点是CA认证很难，电脑前面是不是个人，很难认证，而手机则不同，特性明显，它是个人的。”刘晓松回忆说。他开启第二次创业，2000年5月，A8音乐前身华动飞天成立，初期，公司主要运营基于互联网的手机PIM(个人信息管理)业务，成为全国最早与中国移动合作的WAP网站之一。但很快，一则小广告改变了华动飞天的业务方向。刘晓松在当地的报纸上刊登一则广告，称在他的手机网站上可以下载手机铃声，结果当天下载量就达到28万人次。“真是没想到，完全意料之外。”他依然记忆犹新。在移动互联网远没有今天发达的市场环境下，刘晓松“手机+互联网”的想法只能屈就现实。2004年，华动飞天更名为A8音乐，并搭建了UGC模式的互联网原创音乐平台，被称为“网络超女模式”。自此，围绕音乐，打通上游唱片公司、UGC平台和电信运营商（通道和支付）、用户整个链条，移动增值业务成为A8音乐的主要收入来源。

转型之痛

不曾想，短短四年后的2008年，SP行业衰势已现。但A8音乐凭借其独特的模式，以及可观的业绩逆势于香港证券交易所上市，成为首只内地数字音乐概念股。刘晓松没有解释他为何选择上市，但从之后的动作来看，这一动作似乎“蓄谋已久”。

张敏分析说，当时的音乐市场，尽管版权还未规范，但依然是企业很大一块儿成本，同时以运营商为中心，企业的议价能力低，很大一部分利润被运营商拿走。据媒体报道，A8音乐很早就与华纳、环球、索尼等一流唱片公司签约购买版权，而与运营商的分成比例为5:5。运营商牢牢把握着入口和通道，A8音乐高级副总裁、执行董事吕彬告诉《环球企业家》：“当时实际上就形成了一种运营模式，即通过运营商来售卖音乐。”

混乱的移动增值服务市场很快招致电信运营商的严厉整顿。A8音乐此后几年也进入业绩下滑期。据其历年财报显示，上市后的第一年即2009年，全年业务还保持微增，营业额达到7.07亿元，2008年这一数据为7.06亿元；利润1.02亿元，同比增长27%。但进入2010年，业绩掉头向下，营业收入同比下滑3.58%至6.82亿元，利润也由上一年的1.02亿元急剧降至4180万元，2011年保持了下降趋势，直至去年，由盈转亏。伴随的是其股价不断下跌。

转型似乎势在必行。犹如在深圳会展中心的淡定，其实刘晓松早有打算。

一个细节是，A8音乐上市前后，国内也出现了一批互联网音乐公司，PC上的客户端与网页在线音乐层出不穷。尽管同样“混迹”音乐圈，但刘晓松坚持着当年的预言，移动端才是未来。也是在那一年，苹果公司推出iPhone。很多人不会想到，这一产品将引发包括中国在内的全球市场一场革命。随后安卓系统的强势入场，更是让移动互联网一时无两。

看一看A8音乐的融资项目以及其后的动作也许会一目了然。1.73亿港元融资额，其中4850万港元用于潜在收购，2750万港元用于开发A8音乐在线系统，2080万港元则用于3G技术业务整合。

刘晓松离自己当初的梦想也越来越近，但这样的转型必然伴随着阵痛，近几年，刘晓松有意识地关停包括IVR（交互式语音应答）在内的一些传统SP业务。

“我们要把包袱丢掉了，把体现不了用户价值和用户体验的业务都停掉了，一分不剩。”刘晓松表示，“不破不立。”

立，便是移动互联网。早在第一代智能机，载有塞班系统的诺基亚面市之时，刘晓松说他就感觉到移动互联网大潮必将到来。因此，一上市，A8音乐就基于塞班系统布局移动互联网，代表作为A8Box，一款移动互联网音乐客户端产品。

早在上市前，刘晓松已在内部尝试移动互联网产品的研发。据一位行业内的知情人士透露，A8音乐曾开发出一款免费手机音乐播放器—开心听，但是依然延续SP的思路去做，并不成功。

2011年，IOS和Android 系统成为两大主流手机系统，塞班成为鸡肋。A8音乐开始在市场上寻找收购目标。2011年，其斥资1900万元认购多米音乐3639.34万股；2012年，再次追加600万美元投资多米音乐。同时，刘晓松也将目光对准了其个人投资的酷狗音乐，但最终因存在竞争关系收购失败。期间有一个小插曲，经过几轮谈判，酷狗创始人谢振宇已经答应这次交易，但睡了一觉醒来，告诉刘晓松，还是决定不卖了。

刘晓松投资人的思维持续发酵，之后又投资了一个创业团队，专注移动互联网音乐的Jing.fm。

收入下滑，投资加大，一减一增，A8音乐阵痛难免。

移动布局

多米音乐创始人、CEO石建平已经是第二次与刘晓松合作。2007年，在国外待了近20年的他回国，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刘。

石建平回国之前在甲骨文工作，负责移动战略产品营销的相关工作。他说虽然一直面对B端（公对公），但一直想着把移动互联网和消费者更好地结合在一起。正好遇上对移动互联网谋划已久的刘晓松，谈起音乐，两人一拍即合。石建平出任A8音乐CTO一职。

但两年后，他发现A8主要还是围绕着运营商体系在做移动互联网音乐产品。“我想有自己的品牌，希望搭建一个直接到达用户的产品体系，（和A8音乐）方法还是有些不一样。”石建平告诉《环球企业家》。

他的“出走”得到了刘晓松的支持，并给出很多建议。2009年，石建平和另一名创始人奉佑生创立多米音乐。上述知情人士称，“这个团队在A8音乐内部折腾过移动互联网产品，后来发现不行，所以干脆另起炉灶。刘晓松当然支持，这是他的一个布局。”

“从一开始就纯粹地定位于移动互联网，并且最早提出音乐云概念。”石建平表示，当时除了QQ音乐和千千静听，几乎没有企业这样做。

2010年多米音乐客户端正式推向市场时，主要依靠塞班系统。“当时也没意识到苹果和安卓系统会这么快拉动整个移动互联网，我们碰巧赶上了这个节点。”2010年年底，多米音乐安卓版本上线，2011年年初，IOS版本随后登陆AppStore。据石建平介绍，截至去年年底，三个平台已拥有1.5亿的用户量。

2011年，似乎顺理成章，A8音乐入股多米音乐，正式在移动互联网音乐领域插上自己的一面旗帜。即使存在同业竞争，刘敏依然对多米音乐赞不绝口，“多米音乐的团队很强，产品做得还不错，在这么多巨头中间，能把自己稳定在前四。”

多米音乐已成为A8音乐在移动互联网领域的旗舰产品。并且借助云技术，早已在多终端领域开疆拓土。通过多米音乐APP，可实现在手机、Pad和电视之间的平滑切换，并且用户可以自建歌单。石建平表示，随着行业的变化，多米音乐已逐步实现娱乐+UGC+社交的全新模式。

刘晓松和石建平都有着执着的音乐梦想，即使面对难以逾越的国内用户付费习惯。今年年初，多米音乐试水收费—流量包月。石建平表示，用户自主选择，开通这项服务，可以节省很大一部分自己的流量套餐，如果不开通，对于我们来说，依然是免费的。数字音乐似乎重蹈互联网视频的覆辙，版权问题已不容回避，由此带来的压力迫使整个行业不得不考虑如何实现正向现金流。移动端的广告模式似乎走不通，用户付费成为各家企业考虑的主要盈利模式。

而对于A8音乐，刘晓松似乎有着更宽阔的布局，其通过旗下青松基金，已投资众多移动游戏公司。他说，多米音乐未来通过游戏流量变现也未尝不可。

除了多米音乐占领这大众市场，其投资的Jing.fm也在切入小众人群。该产品设计理念是通过描述来找到自己想要听的音乐，比如输入“快乐”等代表某种情绪和风格的词汇，Jing.fm会自动搜索出与之相匹配的音乐。

刘晓松在A8音乐传统业务之外正在筑建一个庞大的移动互联网音乐帝国。如果转型成功，那他现在则是，痛并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