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迪拜

一年前，34岁的法国人索菲亚来到迪拜，成为一名广告工作者。当时，她对迪拜快速增长的经济充满信心，购下了一套价值近30万美元的公寓，背着15年的房贷。

在迪拜，外来人口占了总人口的90%。现在，索菲亚和许多外来人口都下岗了，而且都面临着被驱逐出这一波斯湾城市的命运，或是更悲惨的境遇。

“我真的很害怕眼前这一切，因为我还在这里买了房。”索菲亚说。她请记者不要刊登她的姓，因为她目前还在找工作。“要是我还不起房贷，他们说我会被关进专门收押债务人的监狱。”

空城

目前，据地方报纸报道，在迪拜机场有3000多辆被遗弃的汽车，车主都是负债累累、潜逃出境的外国人（如果还不起债务，他们可能都会被关进监狱）。有些车里还有早就刷爆的信用卡，有的挡风玻璃上还有车主留下的道歉条。

政府表示，实际数量要小得多。但是这些传言至少反映了一些事实：下岗的人们失去了工作签证，必须在一个月内离境。这也就导致了消费减少，住房空置，房价下跌。这样一个下降的螺旋使得一度被认为是中东超级经济强权的迪拜有些地区看上去简直像鬼城。

没人知道事态究竟糟糕到了什么地步。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数万人已经逃离迪拜，房价大跌，几十个主要建筑项目要不就被中止，要不就被取消。由于政府不愿公布官方数据，谣言四起，摧毁了人民的信心，从而进一步打垮了经济。

这些酋长国非但没有朝着更加透明化的方向发展，还反其道而行之。新出台的媒体法草案将损害国家名誉或国家经济列入违法犯罪之列，可处以高达100万迪拉姆（约合27.2万美元）的罚款。有人说，这等于是向经济危机的报道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上个月，据地方报纸报道，不愿公开姓名的政府官员透露说迪拜每天都要取消1500张工作签证。问到这一数字时，迪拜劳工部发言人胡麦德·本·迪马斯（Humaid bin Dimas）说，他不会确认或否认这一数字，也拒绝发表任何评论。有人说，真实的数字也许更高。

“现在，大家已经准备好相信最坏的预测了，” 汇丰银行在迪拜的首席经济学家西蒙·威廉姆斯（Simon Williams）说，“有限的数据使得人们更难去辨别谣言的真假。”

有些事情是明摆着的：在迪拜的一些地区，在前六年的经济发展中飞速上升的房价仅过去两三个月就下跌了30%或更多。2月初，穆迪投资者服务公司宣布，它可能会降低对迪拜六大国有企业的评分，因为它并不看好迪拜的经济前景。汽车经销商说，许多二手的豪华汽车被车主转手，有时成交的价格会比两个月前的要价低40%。往常的这个季节，迪拜的马路上都会挤满了车辆，现在却空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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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心危机

有分析人士指出，这一危机可能会对这个由7个成员国组成的酋长国产生长期的影响。在阿联酋，迪拜长期以来都扮演着叛逆小弟的角色，石油资源丰富的阿布扎比则更为保守和传统。迪拜的政府官员忍气吞声发表声明，表示他们愿意接受经济援助；不过目前为止，阿布扎比还只是向自己的银行提供援助。

“为什么阿布扎比会冷眼旁观它的邻国损害它的国际名誉呢？它完全可以挽救迪拜的银行，重新为市场注入信心啊。”克里斯托弗·戴维森（Christopher M. Davidson）说。他在去年出版的《迪拜：成功的脆弱》（Dubai: The Vulnerability of Success）一书中预言了这一次的危机。他说，“可能整个计划是要在阿联酋实行中央集权”，让阿布扎比掌握阿联酋的大权，这样将会极大地损害迪拜的独立性，可能也会改变迪拜标志性的自由风格。

许多外国人一开始都觉得迪拜像个庇护所，当去年秋天恐慌开始在世界上蔓延的时候，迪拜似乎是与世隔绝的圣地。波斯湾有丰富的石油和天然气资源做缓冲，许多在纽约和伦敦丢了饭碗的人都开始到这里来寻求生计。

但是，不同于阿布扎比或是邻近的卡塔尔和沙特阿拉伯，迪拜自己并没有石油资源，它的名声建立在房地产、金融和旅游业上。现在，许多被逐出迪拜的人都把它说得好像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一样。可谓是坏事传千里，有传言说：迪拜的地标性开发项目棕榈人工岛正在下沉，而且当你拧开岛上酒店里的水龙头时，出来的只有蟑螂。

“情况会好起来吗？他们虽然这么说，但是我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索菲亚说。她仍希望自己能及时找到新的工作。“人们特别容易恐慌。”

27岁的伊拉克小伙子哈姆扎·蒂阿布（Hamza Thiab）是2005年从巴格达搬到这里的，6个星期前，他被一家工程公司解雇了。他必须在2月底之前找到新的工作，否则就必须离境。“这3个月来我一直在找工作，可是只面试了两家公司，”他说，“从前，你打开报纸就能看到几十个招聘广告。一个具有四年经验的城市工程师最低月薪也要1.5万迪拉姆。现在，你最多也就能拿到8000迪拉姆一个月。”（也就相当于2000美元）

蒂阿布坐在Ibn Battuta商场的Costa咖啡厅里。正午时分，这里坐的大多数是单身的男人，独自阴郁地饮着咖啡。如果蒂阿布找不到工作，他就必须得去约旦找他的家人，因为他说伊拉克还是太危险，不过其实约旦也好不到哪去。在那之前，他还得向父亲借钱来还他的车贷，他买的本田思域还欠银行12000美元的贷款。其他来自伊拉克的朋友们买的车更好，现在都失业了，在想方设法把车转手。

“从前，我们很多人在这都生活得很好，”蒂阿布说，“现在我们还不起贷款了。我们每天只能睡觉、抽烟、喝咖啡，然后为眼前这一切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