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C制片之道

一种叫树莓的植物不断蔓延扩张、慢慢吞噬着其他植物的地盘，人们惊奇发现，看似静止的植物其实跟动物一样具有动态的精彩。这部由BBC出品、名为《植物私生活》的系列纪录片曾名噪一时，给观众带来全新的视觉体验。为拍摄树莓扩散的画面，该项目团队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记录了这一进程，而最终观众看到的镜头仅有90秒。在BBC出品对品质的极致追求上，树莓不是个例。

《植物私生活》出自BBC Earth王牌节目创意总监尼尔·南丁格尔（Neil Nightingale）和BBC著名制作人大卫·爱登堡（David Attenborough）之手。他们合作的作品几乎是中国观众对纪录片耳熟能详的全部：《行星地球》、《野性非洲》、《黄石公园》等。在过去十年间，尼尔带领他的团队制作了超过1000小时的优秀获奖节目。他在题材的选择上始终抱有一种信念：做别人没有做过和做不到的事情。《植物私生活》的拍摄初衷正是如此。

实际上，BBC的节目内容确立有一个开放而严谨的流程。据尼尔介绍，英国任何一家制片公司都可以向BBC推销节目概念。现成的电视剧、文化、历史等节目的想法就摆在制片人面前，但做出选择并不容易。通常BBC制片委员会根据创意的质量、现有阶段技术条件等方面做出决定，他们对制片人的信任程度与最后节目的预算多少也有着直接关系。

无论从拍摄难度还是时间上，都注定了纪录片是花费很高的产品内容。而之后除了DVD和书籍等常规渠道，又无法做更多衍生品的开发，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即便如此，BBC还是做了很多同行不敢想象的大手笔。

自然历史片中著名的雪豹镜头，由BBC《地球脉动》项目团队在阿富汗、巴基斯坦两地共用3个月的时间拍摄完成。“拍摄的时候需要先弄清楚你想拍到什么样的感情。”尼尔说，“感情线索”和“讲故事”把分散的画面统一在一个主题中。即使纪录片中没有演员或者主持人，仍然有编剧的角色去组织故事内容。然而，这种设想未必总能实现。这一点在津巴布韦一次拍摄母象带领家人寻找水源的故事上体现得淋漓尽。当拍摄组跟随象群到达水源的时候，母象因为自己太渴而驱赶想先饮水的小象，原本温馨的故事设想被彻底改变了。

野生动物拍摄需要根据当地情况和气候条件准备详细的计划，但真实情况是野生动物并不是演员，它们不会根据脚本演出。“动物一点不关心我们是怎么计划的。”尼尔对《环球企业家》说，“所以除了主方案，还需要B、C、D、E很多备案，就像一次军事行动。”有一次为了拍摄马赛马拉动物迁徙中大批角马过河被鳄鱼捕杀的画面，尼尔派出了庞大的3D团队，可是等了两个星期，花光了几乎所有预算，想拍的场面还没出现。尼尔决定留下一名摄影师和他的助理等待，其他人赶往不远的草原上拍摄成千上万的火烈鸟交配。尼尔认为，要有严谨的预案，也要有随机应变的灵活，才有可能记录下这些昙花一现的珍贵镜头。

尼尔拍摄的最昂贵镜头是在赞比西河上的维多利亚瀑布。当时他构思了一个3D镜头，要让观众感觉他们先在河上漂流，然后从瀑布掉下去。这种效果在技术上很难实现。为此，尼尔从好莱坞租借了能够增加立体效果的蜘蛛人摄像机，架在津巴布韦宽一英里的瀑布之上，然后通过索道使得机器能够前后左右操作。第一次尝试就让昂贵的摄像机卡在了瀑布中央，差点使整个拍摄变成一场灾难。最终，尼尔还是拿到了视觉从两三百米高的瀑布落下的效果，他认为这是拍摄瀑布有史以来最精彩的镜头。

如此烧钱的制作带给公司很大压力。BBC环球（BBC World）作为发行销售公司，去年带来了1.45亿英镑的收入支持BBC核心的公共服务业务。而在BBC全年51亿英镑的总收入中，收费节目收入占比达到70%，其余收入来自商业运营和政府资助。没有广告意味着相对独立自主的运营，拥有极大话语权的BBC选择了一种特殊的运作方式，50%的自身节目、25%与独立制作公司合作，其他内容来自政府要求拍摄的科技教育文化类型节目。目前，新闻综合类和儿童类节目构成了BBC的主阵地，后者带来了最有可能开发衍生品的商业链条，诸如儿童出版、玩具以及科技馆等。

BBC越来越多地寻求合拍形式。与中央电视台联合制片的《美丽中国》受到普遍赞誉。BBC发挥了野生动物拍摄的技术优势，中方专家给出最佳的取景地点和拍摄时间，然后共同制定成片计划。在这种方式下，拍摄捕捉到了大熊猫生仔、秦岭野生金丝猴等珍贵画面。

为了继续推出新鲜的节目，BBC也正在不断创新。BBC大中华地区副总裁兼总经理张国礼表示，BBC拥有涵盖世界多个地区的海量自然科学拍摄素材，这些资源和经验或许能与地方电视台合作制作新栏目。BBC与浙江卫视合作了《中国梦想秀》，与湖南卫视合作推出了《名声大震》、《舞动奇迹》以及在英国深受欢迎的汽车节目《Top Gear》的复制品《最高档》。

失去赛车文化的背景和制作费用受限的《最高档》节目，虽然精彩程度不及英国本土的《Top Gear》，但张国礼表示，这种合作已经摸索出新的道路。《最高档》成为了与车相关的娱乐节目，不仅局限于汽车介绍和研究，而是让每一集都有笑点。

与剧集简单的版权交易不同，真人秀节目为了保证原水平地复制到其他国家，BBC必须输送制作团队，包括导演、技术顾问等，并至少要花一个星期带领当地制作团队将品牌、核心节目理念、内容做到相对完美。英国版节目制作中的每个环节，工作人员都能对照手册照章办事，包括一个节目有几个摄像机位，灯光、舞美的设计等。甚至主持人精彩的表现也并非现场发挥，而是经过三遍彩排由助手记下关键之处，在节目正式录制时照着提示板念出台词。各种此类方式保证BBC具备了品质的声誉。

BBC调研部在亚洲地区与索福瑞公司合作。另外依靠一线工作人员直接反馈给英国总部。《神探夏洛特》的制作就根据反馈做出了改变，调研发现消费者更希望看到当代元素，于是这个生活在19世纪末的神探就用起了手机，接下来还会推出一个年轻版的007故事。

对品质的高要求带给 BBC一个难题，即制作速度。尽管《神探夏洛特》已拥有全球范围的超高人气，但每年仅能推出三集的速度，让无数粉丝翘首企盼。

在信息传播手段高度发达的当今世界，BBC依然保持着自身的独特。这家有着近90年历史的世界上最老牌的广播电视机构，可以向每个拥有电视机的家庭收取电视执照费，但同时禁止在节目中播放广告。尽管如此，BBC仍然在商业上取得了相当的成功。BBC亚洲执行副总裁兼总经理杨秀萍（Joyce Yeung）对《环球企业家》说：“最重要的是，不管拍摄过程怎么样，都要注重一个基本的原则，就是保证拍摄成品的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