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时如何变清洁

10月下旬，比利时北部法兰德斯地区完全进入了深秋，路旁除了雨后新生的蘑菇和从树上飘落的红叶外，洁净无染。奥斯坦德港口已经停止工程，轮船安静地停靠在岸边，港口堆放着颜色鲜亮的集装箱，时不时有鸟在低空掠过。

如同西欧其他地区一样，法兰德斯呈现出平和洁净的景象。但并非一直如此，这里一度是比利时重工业最密集的地区。

法兰德斯在19世纪高强度的工业化进程后，也一度面临巨大的环境负担，正如当下的中国。工业化进程中产生的庞大工业垃圾和居民生活垃圾混合填埋，没有防护措施。随后法兰德斯开始探索转型之路，开始尝试以更清洁环保的方式生产，进行垃圾、污水、污泥的回收处理。

时至今日，在环保上的投入不仅使得法兰德斯拥有适宜的环境，而且清洁技术产业已经成为法兰德斯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比利时王国法兰德斯技术研究院（VITO）发起成立的法兰德斯绿色协会（FCA）中，已经有超过500家清洁技术企业成为会员。

与中国大部分地区类似，法兰德斯有着较高的人口密度，高达441人/平方公里。可以参照的是，中国江苏省的人口密度为700人/平方公里。密集人口的居住区会产生大量垃圾，早期法兰德斯居民的生活垃圾全部装在一个袋子里，然后被填埋或焚烧掉。直到1981年，法兰德斯公共垃圾处理社(OVAM)成立后，情况发生了改变。

OVAM在垃圾管理上的思路是首先要从源头上控制垃圾产生，其次要鼓励居民使用可回收材料制造的产品，最后才是对垃圾分类进行后端处理。

OVAM的项目经理Anne Vandeputte介绍，法兰德斯政府通过收取垃圾生成税和垃圾丢弃税来减少垃圾的产生。税收由两个部分组成，一部分为每个家庭的年税，另一部分为垃圾丢弃税。如2008年每个家庭（平均2.8人）因为生成垃圾而缴纳的年税和垃圾丢弃税为222欧元。垃圾丢弃税通过购买垃圾袋来缴税。“产生垃圾越多，袋子越多，税就越多。这个效果特别好。”Anne Vandeputte说。

OVAM通过推行不同的垃圾袋来实现垃圾分类。政府会给居民提供日历，标注什么时间垃圾车会来收集什么类型的垃圾。

法兰德斯推行垃圾分类的效果十分明显，1991年，不到15%的垃圾被分类处理，近50%的垃圾是通过填埋来处理。2010年，71%的垃圾都被分类处理，只有不到1%的垃圾是由填埋处理掉的。法兰德斯不到1%的填埋比例在欧洲也是绝对领先的水平。

同时OVAM搭建了一个到挨家挨户收拣垃圾的回收系统，把居民分类好的垃圾带到各类处理站。OVAM搭建的回收渠道和垃圾处理站，保障了后端垃圾处理企业稳定持续的原料供应。在中国，包括垃圾在内的废弃物品收集成为回收再生产业的最大问题。

“我们把收集来的垃圾，如塑料、金属、纸，更多地看成原料而不是废品。在这个观点下，传统意义上废的东西并不是废的，在我们眼里，这些都是资源。”Anne Vandeputte说。

垃圾变现金

有了OVAM搭建的垃圾分类回收系统为保障，再往下就可以培育出利用回收来的垃圾为原料进行后端处理生产的企业，把垃圾变为现金（turn trash into cash）。

Waterleau是一家在工业污水处理上有独特技术的比利时企业，客户包括巴斯夫、拥有喜力品牌的Heineken等。除污水处理外，Waterleau在垃圾处理、空气污染治理领域都有业务布局。

在法兰德斯西部的Ieper，Waterleau刚刚建成一个生物垃圾处理厂。这个工厂将从2013年起每天吞噬300吨蔬菜、水果、花园垃圾等生物垃圾。这些垃圾经过消化、分离后产生生物燃气，再利用生物燃气进行供热和发电，投产后这座工厂将具有3.2MW的发电产能和4.3MW的供热产能。自2013年起，这个项目将有500万欧元的年收入。

“我们这是一个整体解决方案，进来的是垃圾，但我们让水清洁，而且可以生产热能、电力和肥料。”Waterleau国际关系和公共事务副总Anissa Temsamani说。

类似于Ieper工厂这样的生物垃圾处理厂，在法兰德斯地区有32个。

不只是生物垃圾处理项目能够有营收，早年在法兰德斯被填埋的垃圾也能产生经济效益。

在安特卫普港口附近的洼地有一个占地1500亩的垃圾填埋场，从1967年起就开始填埋生活垃圾和工业垃圾。填埋初期没有考虑垃圾场污水对土壤和地下水的污染，以及对周边环境的危害。垃圾场一度堆得高达67米。

10月24日，当本刊记者到达安特卫普垃圾填埋场时，填埋场表皮的绿色草坪略有褪色，沿着填埋场斜坡面铺上了一块550平方米的太阳能电池板，很难闻到异味。不仔细观察，会忽视掉这块地底下埋藏着50多年的垃圾。毗邻垃圾填埋场的是一个污水处理厂和生物燃气发电厂。

这些改变是由政府和私有企业共同参股的高地清洁能源管理公司（Hooge Maey）实现的，高地于1998年年底成立，并于1999年开始对安特卫普垃圾填埋场进行改造和运营。

高地的主任Daniel Dirickx介绍，经过13年的抽取，垃圾场的高度已经从67米下降到55米。未来将会有一台2.5MW的风机立在这里。

通过运行垃圾填埋场并将其中的生物燃气抽出发电获得的收入，高地曾在2006年一年收入1200万欧元。

现在整个法兰德斯地区有8个工业垃圾填埋场和4个居民生活垃圾填埋场。法兰德斯政府计划在2015年把居民生活垃圾填埋场全部关闭，仅留工业垃圾填埋场。

城市矿山

电子垃圾同样能够在后端被处理，而且这些含有稀有金属的电子垃圾被看是城市矿山。比利时有一家世界级的电子垃圾回收处理企业优美科。

优美科是全球最大的稀有金属再循环企业，能回收超过20种稀有金属，世界上1/3的汽车用优美科的催化剂来吸收汽车尾气中的稀有金属。位于安特卫普附近的电子垃圾处理厂，是世界上最前端的专门处置回收电池的工厂。

作为金属材料企业，优美科早期仅通过矿石来冶炼金属，后来把回收的电子垃圾纳入到金属冶炼的原料中。处理一吨矿石，只能提取出5克金。但处理一吨电脑主板垃圾，可以得到250克金，城市矿山比矿石的冶炼更有经济性。

优美科对金的提取率高达95%，而某些技术不成熟的小作坊对金的提取率仅为5%。

这些原料从何而来？一部分是优美科跟企业直接合作，比如锌的生产工厂中会产生含铜废渣，优美科会收集这部分含铜废渣来作为原料。另一部分电子垃圾则来自于消费者，电池、手机、电脑主板等都可以作为优美科的原料。这些电子垃圾进入优美科后的第一步是采样分析，了解里面含有什么金属。优美科把超过15%的预算都花在采样分析上。采样分析后的电子垃圾被送进熔炉，铅、铜、镍三种金属作为收集金属的基础金属。能和铜反应的金属与能和铅反应的金属形成两个分流，可以分离出稀有金属。优美科每年能够生产2400吨银，100吨金，25吨铂金。

优美科位于安特卫普附近的电子垃圾处理厂能够年处理工业垃圾35万吨，其中电子垃圾3.5万吨。

从工厂办公室窗口朝外望去，不远处就是居民生活社区。优美科市场经理Marjolein Scheers介绍，优美科在生产过程中采取非常高的环保标准，获得了居民的信任，因此他们没有刻意远离电子垃圾回收处理的生产厂。

法兰德斯的清洁化转型之路有太多经验可以借鉴给中国。在以燃煤为主要能源的中国，使得空气粉尘含量远高于其他国家。12月初弥漫在北京等华北城市的雾霾天气让公众对空气质量的不满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垃圾围城”也成为中国越来越严重的问题。中国每个家庭每天制造1公斤的生活垃圾，2011年全年共产生的生活垃圾高达3亿吨，但只有2/3得到清运处理，这2亿吨中得到无害化处理的垃圾只有1.57亿吨。

法兰德斯的清洁技术行业发展也受到了欧盟的关注，欧盟希望法兰德斯的清洁技术行业能够与其他区域有更多的交流和合作。在欧盟针对区域发展的EFRO资助项目中，比利时奥斯坦港口跟中国开发银行的合作就是EFRO项目的部分之一。

事实上，已经有法兰德斯的清洁技术应用到中国市场。Waterleau为张家港的一个20MW垃圾发电厂提供了技术和工程支持。高地在安徽巢湖建造了一个垃圾填埋气发电项目。比利时王国法兰德斯技术研究院(VITO)曾在北京奥运会期间为北京进行空气检测，VITO也与扬州市政府合作对扬州的空气污染程度和方位进行预报。显然，中国很多城市比比利时法兰德斯更需要彻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