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遭遇情绪的时候,不要立即去克制,先问问自己:情绪到底在告诉你什么?正确地认识和理解情绪,会让决策更加理性。

感性即理性

来源:《中欧商业评论》  |  作者:徐菁  |  阅读:

多年前曾看过李安执导的一部片子,叫《理智与情感》 (Sense And Sensibility)。故事的主角是两姐妹,姐姐叫埃莉诺,妹妹叫玛丽安。姐姐含蓄内敛,即使遇到了真爱,因为对家庭的责任,保持了一贯的隐忍和压抑,但最终获得幸福;妹妹天真活泼,对爱情充满理想和激情。她的第一场恋爱爱得轰轰烈烈,却不幸被人辜负。玛丽安最终选择了一直倾心于她却被她认为“太老”的上校,也算结局圆满。看完这个故事,大概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人不能感情用事,感情应该受到理智的制约。姐姐的理性使得她获得幸福,修成正果;妹妹的感性差点将她摧毁,幸亏她找回理性,收获圆满结局。看来,保持理性才能做出正确的决策,而这个结论背后的假设就是:理智和情感是两回事,是矛盾的对立面。
 
理智与情感一定是对立的吗?情感是妨碍我们做出正确决策的恶魔吗?
 
为情感正名
 
从古至今,关于理智与情感,或者说理性与感性的关系一直是哲学家、心理学家们争论探讨的主题。笛卡儿,提出“我思故我在”的著名哲学家,早在16世纪就提出了身心二元论思想。他认为精神(思想)和物质(身体)是两种绝对不同的实体,精神的本质在于思想,物质的本质在于广袤;物质不能思想,精神没有广袤;二者彼此完全独立,不能由一个决定或派生另一个。由此,人的感受(即情感)是独立于思想(理性)的,没有任何关联。笛卡儿认为人类真正区别于其他动物的地方是因为我们有思想,而不只是一架有感情的生理机器。在他眼中,思想绝对高于情感,他曾经说道:“一个人若为情感所支配,行为便没有自主之权,而受命运的宰割。”同样的,“当感情劝我们去做可以缓行的事的时候,应当克制自己不要立刻做出任何判断,用思想使自己定一定神,直到时间和休息使血液中的情绪完全安定下来”。他的观点代表了大多数人普遍对情感的一种认识:我们常听到人们劝说:“年轻人,不要感情用事,要懂得驾驭自己的情绪????”同样的,人们把一个人的理智程度或者是否能够控制情绪作为判断他/她是否成熟的重要标志。
 
在这里,有必要为情感正一下名。诚然,情感或者说情绪 (emotions)在极端状态下会起到一定的负面作用,但正常的情绪和情感体验是积极的,有利于我们做出正确决策。心理科学发展到今天,理智与情感已经被视为一个有机结合的共生体,不再是对立的两面,它们互为对方的基础,在决策过程中相互配合。一方面,情绪的体察通常传递给认知系统重要的信号,认知系统(我们的理智)在这个信号的基础上处理、加工,做出相应的判断和决策。另一方面,情绪的体察和表现也是建立在理性认知的基础上的。
 
正常的情绪:有用的信号
 
著名情绪学学者 Phoebe Ellsworth提出了认知评估理论(Cognitive Appraisal Theory),她认为,情绪是个体在对环境或所面对的事物做出了一个(理性)认知的评估之后产生的生理反应。举例来说,大人一看到蛇就会害怕,而小婴儿不会,因为小婴儿还不知道蛇有毒,所以不能产生相应的认知评估及情绪体验。 进一步说,情感是我们对外界环境的一种最快、最直接的反应。情绪的体察告诉我们处境是安全还是危险的,从而使我们有效地调动自己的认知资源去处理问题。所以情绪越激动,就越是告诉我们问题严重。大家可能都有过这样的体会:在特别恐惧的时候就会变得十分谨慎,而在开心的状态下就显得格外放松,对什么都不太在意。这些情感体验是我们对外界环境或需要处理的问题的直接投射,在大多数情况下,可以为我们提供正确有用的信息、帮助我们诊断问题,作出理性的判断和决策。
 
南加州大学的神经科学专家Antonio Damasio对此有一系列的研究支持。在他著名的“爱荷华赌博任务(Iowa gambling)”实验中,实验组是一些大脑前额皮质损伤的病人,这些人的智力(记忆力,运算能力等等)并没有受到影响,但不能产生相应的情感体验,比如无法感受皮肤电导反应。对照组是一群正常人,和病人组的智力水平相当。实验组和对照组的被试参加一个赌博游戏,要求参与者最大化他们的收益。他们需要在桌上的四副牌中随意反复抽牌,每副牌是不同的收益/损失的组合,其中有一副是非常高的收益但也有很高的损失,另一副是较低收益但损失更低。所以,最理想的做法是从那副低收益但更低损失的牌中抽牌,因为长期结果是获得最高的收益。但实验结果是,正常的人在玩了几轮以后,虽然不能清楚表达哪一副牌更好,但都倾向于从低收益更低损失的那副牌中抽牌;但病人组却仍然执著地从高收益更高损失那副牌中抽牌。Damasio解释说,这是因为正常人对高收益更高损失那副牌产生恐惧感,而病人无法感受到恐惧,导致不能做出正确的决策。
 
由此可以看到,虽然情感是我们对外界事物或环境非常自动而迅速的反应,但在这个反应背后是大量知识和经验的积累。正常的情绪可以提供一个有用的信息和信号,没有了这样一个信号,人们反而可能会与理智背道而驰。所以,下次当你“遭遇”情绪的时候,不要立即暗示自己的“不理智”或是努力克制,而是先问问自己: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情绪?情绪到底在告诉你什么?比起一味忽视或抵抗情绪体验,正确地认识和理解情绪和情感会让你的决策更加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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